傍晚的霞光给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暖金色，林美娟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车窗上凝结的水汽。
停车场里的车渐渐少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半小时，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最后索性锁了屏。
“老婆，让你等久了吧？”李振东的声音带着歉意传来，他快步绕到驾驶座，额角还挂着点薄汗，手里拎着的公文包往后座一扔。
“刚跟董事核对完季度报表，耽搁了会儿。”
林美娟没应声，只是推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还残留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她系安全带的动作有点重，金属卡扣“咔哒”一声响得格外清。
李振东发动车子，眼角余光瞥见她紧绷的侧脸，试探着开口：“咋了？还生闷气呢？”
“谁气了？”林美娟转头看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些，“我在琢磨事。”
“琢磨啥能把咱这张漂亮脸蛋皱成包子呀？”李振东伸手想捏她的脸，被她偏头躲开了。
“再漂亮也比不上你那小秘书会打扮。”她的声音淡淡的，却像根细针戳在李振东心上。
“又提这个。”李振东叹了口气，方向盘打了个弯驶出停车场。
“上午不就跟你解释过了？她穿短裙是公司允许的着装规范，我也没想到她穿那么短啊，我跟她除了工作没半句多余的话。”
“我管她穿什么。”林美娟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语气冷下来。
“我就是提醒你，别哪天看进去了做出出格的事。”
李振东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打断：“算了，不说这个。我最近状态特别差，打算明天去趟医院。”
“医院？”李振东猛地踩了脚刹车，后面的车按了声喇叭，他才慌忙松刹车。
“你哪不舒服？上次体检不还好好的？”
“不知道。”
林美娟揉着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这半个月天天做噩梦，一闭眼就是公司账目出错，惊醒了就再也睡不着。白天头晕得厉害，开会时连数字都看不清楚。”
她编了个瞎话，没好意思说出梦里和陈裕年暧昧的事。
“那我明天陪你去。”李振东立刻说，“董事会的事我推掉。”
“别，你忙你的。”她摇头。
“要不然让美玲陪你去。”
“美玲要带念儿，哪有空？我自己去就行，就是做个检查，能有啥大事。”
“那怎么行？”李振东皱着眉，“要不我让张助理先去帮你挂号？”
“不用。”林美娟摆了摆手，忽然转头盯着他，眼神锐利起来。
“但我把话放这儿，你那小秘书我管不着，可你要是敢有半点出格，我林美娟不是好惹的。”
“哎哟老婆，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李振东哭笑不得地举起手。
“我发誓，绝对没有下回——不对，是绝对没有那回事！”
林美娟没接话，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只有空调的出风声。
李振东忽然想起什么，表情正经起来：“对了老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今天董事会批了人事调动，你从财务总监调去行政部，杨乐天接你的位置。”
“随便。”林美娟语气平淡，“哪怕让我回家歇着也行，正好能多陪陪念儿。”
“那可不行。”李振东急了，“这公司是咱们艰苦创业一点点做起来的，你当财务总监那几年，账做得比会计师事务所还清楚，现在说撒手就撒手？”
林美娟沉默了会儿，问：“什么时候调？”
“至少得一个月吧，交接工作得做细致。”
“行。”她点了点头，望着窗外掠过的母婴店。
“到时候念儿也快满周岁了，能试着断奶了。不用总惦记着涨奶的事，工作上也能多分点心思。”
“辛苦你了老婆。”李振东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掌心暖暖的。
“等这事顺了，我带你去马尔代夫度假，就咱俩人，把念儿丢给美玲带。”
“就会说好听的。”林美娟抽回手，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来点实在的。”
“实在的？”李振东坏笑一声，凑过去低声说，“那今晚我主动伺候？再给你捏捏肩？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
“没个正经！你还嫌美玲听不到声音啊…”林美娟红了脸，伸手拍了他胳膊一下，“开车呢！”
“那还不好办嘛，咱俩去酒店呗…”
李振东笑着握住方向盘，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车厢里轻轻摇晃。
林美娟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方才李振东那句“今晚别回家了，找家酒店住”像颗小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圈圈热辣辣的涟漪。
自从念儿出生，家里的空间仿佛被婴儿床、奶瓶和没完没了的夜醒切割成碎片，两人连并排躺在沙发上看场电影都成了奢望，更别提什么二人世界了。
她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勾勒起画面：柔软的地毯，昏黄的壁灯，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薰味。李振东会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就像刚恋爱那会儿。或许他们会靠在床头喝杯红酒，说些被柴米油盐淹没的情话，然后他低头吻下来，带着熟悉的烟草混合薄荷的气息……想到这儿，林美娟的脸颊微微发烫，连带着呼吸都乱了半拍。
可这热乎劲儿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丝莫名的焦虑冲淡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里似乎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是熬夜喂奶熬出来的。
再想想李振东那个年轻的秘书，每天踩着细高跟，妆容精致得像杂志模特，心里就像被小针扎了一下。
“我是不是该买点新护肤品了？”她喃喃自语，忽然觉得镜子里那个素面朝天、总穿着宽松家居服的自己，实在配不上一场像样的浪漫。
“想什么呢，魂都飘走了？”李振东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正侧过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
林美娟抿了抿唇，没头没脑地问：“你说……我是不是变老了？”
“哪儿跟哪儿啊。”李振东被问得一愣，随即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笃定。
“我老婆永远是年轻貌美的大姑娘，这点毋庸置疑。”
“少来这套。”林美娟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谁能永远年轻啊？女人都是靠打扮撑着的，你以为天生丽质能维持一辈子？”
“在我这儿就能。”李振东笑得更欢了，“你就算素着脸、扎着马尾，在我眼里也比谁都好看，我才不嫌弃。”
“骗人。”林美娟哼了一声，眼神却暗了暗。
“男人嘴上说不嫌弃，心里谁不惦记年轻漂亮的？你当我傻啊。”
李振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她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你这又想起什么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
“没什么。”林美娟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轻了下去，“就是突然感慨一下，人啊，不服老不行。”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李振东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太了解林美娟了，她向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突然说这些，八成还是因为那个秘书的事没放下。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见林美娟已经望着窗外不再理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觉得这车厢里的空气，好像突然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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