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沈府表面上一片平静,仿佛那夜望海楼的暗流涌动从未发生。沈婉仪依旧在汀兰水榭禁足,王芸熙则称病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躲在房中不知谋划些什么。府中的下人似乎也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行事愈发小心翼翼。
顾瑾乐得清静,每日准时去孔嬷嬷处学习礼仪。有了老夫人“把胆子练大些”的旨意,加上她本身的学习能力和刻意引导,她的进步堪称神速。行走坐卧,仪态举止,渐渐褪去了那份刻意伪装的怯懦,变得端庄合度,落落大方。连一向严苛的孔嬷嬷,眼中也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一日,沈府的平静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喧哗打破。门房连滚爬爬地进来通报时,沈忠刚下朝回府不久,正与老夫人在前厅说着话。
“老、老爷!老夫人!太子殿下驾到!仪仗已经到门口了!”门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什么?!”沈忠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脸色骤变。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亲临沈府?毫无预兆!他来不及细想,连忙整理衣冠,疾步向外迎去。老夫人也惊得手中的佛珠差点掉落,在嬷嬷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跟上。
一时间,沈府中门大开,所有在府的主子、下人皆被惊动,慌忙赶到前院按品级跪迎。顾瑾也被这动静惊扰,随着人群来到前院,悄悄躲在廊柱的阴影里,心中已然明了:定是为了那位还在禁足的“好姐姐”而来。太子这“恋爱脑”果然名不虚传,皇后不肯下口谕,他竟不顾礼法直接上门了!
只见太子萧蘅一身杏黄常服,面色沉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在侍卫的簇拥下步入府中。沈忠连忙上前,撩袍跪倒,声音带着惶恐:“臣沈忠,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殿下千岁!”
“沈尚书请起,不必多礼。是孤临时起意,过来看看,惊扰贵府了。”萧蘅虚扶了一下,语气还算平和,但目光却已迫不及待地扫向沈忠身后的人群,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沈忠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面上却强装镇定:“殿下言重了。您亲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有吩咐,臣万死不辞!”
萧蘅收回搜寻的目光,落在沈忠脸上,淡淡道:“无事,只是路过,想起沈尚书府上园林精巧,便进来一观。另外,听闻沈夫人近日身体不适,孤既来了,也该问候一声。”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谁都听得出是借口。
众人移步客厅落座。太子坐在主位,沈忠和老夫人陪坐下首,其余女眷皆垂首侍立一旁。萧蘅心不在焉地与沈忠寒暄了几句朝堂琐事,目光却再次不由自主地瞟向女眷方向,眉头微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沈尚书,孤记得府上大小姐婉仪,素有才名,今日怎未见?”
沈忠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小女……小女近日感染风寒,在房中静养,恐病气冲撞了殿下,故未让她前来。”
“哦?风寒?”萧蘅的音调微微扬起,带着明显的不信和不满,“既如此,更该好生照料才是。孤既来了,于情于理也该探望一番。去,请沈大小姐过来。”
太子发话,沈忠哪敢不从,连忙使眼色让下人去请。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既怕沈婉仪状态不好触怒太子,又隐隐觉得,太子对婉仪的重视,似乎远超他的预期。
不一会儿,沈婉仪在下人的搀扶下款款而来。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虽穿着素净,脸色也刻意营造出几分苍白,但眉眼间那抹柔弱与哀愁却拿捏得恰到好处,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她一进来,目光便胶着在太子身上,盈盈拜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委屈:“臣女沈婉仪,参见太子殿下。臣女抱恙在身,未能远迎,请殿下恕罪。”
萧蘅一看她这副模样,心疼之色溢于言表,竟忘了场合,起身虚扶道:“婉仪快起!你病着,何必行此大礼?” 他转而看向沈忠和老夫人,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厉,“沈尚书,老夫人,婉仪既是病了,府中更应悉心照料才是,何以让她如此憔悴?”
沈忠和老夫人吓得连忙起身告罪,冷汗直流:“殿下息怒!是臣(老身)疏忽!定当加倍用心照料!”
沈婉仪见状,立刻发挥她的“善良”,柔声道:“殿下莫要责怪父亲和祖母。是婉仪自己不争气,染了风寒,与父亲祖母无关。他们待婉仪极好的。” 她越是这般“懂事”,越发衬得太子方才的质问有些“冲动”,也让太子对她更加怜爱。
顾瑾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心中疯狂吐槽:这太子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赏菊宴上沈婉仪才学造假、殿前失仪,马甲都快掉光了,他居然还能被这拙劣的演技蒙蔽?看来沈婉仪这“白月光”滤镜在太子心里厚度惊人。有太子这把保护伞在,想动沈婉仪确实难上加难。不行,必须想办法让太子看清她的真面目,至少……要让这保护伞出现裂痕。顾瑾心中飞速盘算着,一个模糊的计划开始成形。
太子又温言安慰了沈婉仪几句,这才重新落座,脸色缓和了许多。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沈忠身上,语气恢复了储君的威仪:“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乃阖家团圆之喜庆日子。孤希望,届时沈尚书能携家眷准时赴宴,尤其是婉仪,养好身子,莫要缺席。”
这话如同惊雷,在沈忠和老夫人心中炸开!太子这分明是在为沈婉仪撑腰,强行要解除她的禁足,还要让她在宫宴上露面!这意味着,赏菊宴的风波,在太子这里算是翻篇了!两人心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连忙躬身应道:“臣(老身)遵命!定不负殿下期望!”
太子见目的达到,又关切地看了沈婉仪几眼,这才起身告辞。沈忠和老夫人一路恭送出门,直到太子仪仗远去,才敢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回到厅中,沈忠和老夫人对待沈婉仪的态度已然大变,充满了安抚与讨好,立刻吩咐下人将最好的补品、最新的绸缎、最时兴的首饰如流水般送入汀兰水榭。沈婉仪表面谦逊,眼神中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傲慢与得意,尤其在经过顾瑾身边时,更是投去一个充满挑衅和怨毒的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就算你出了风头,太子殿下心里最重要的依旧是我!中秋宫宴,就是我沈婉仪翻身,将你踩在脚下的时刻!
顾瑾懒得理会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冷笑: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太子这把保护伞,或许很快就要变成你的催命符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另一条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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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睿王府内。
暗影再次向萧策禀报调查进展:“主子,关于丽妃与慕容家的关联,查到一些零星信息。丽妃出身成国公府,而成国公与已故的镇国公也就是慕容玥之父在朝堂上确属不同派系,尤其在多年前关于北境军需调配和西疆屯田两件事上,有过激烈的争斗,互有胜负,积怨颇深。但具体到丽妃与镇国公嫡女慕容玥本人之间,是否有过直接的个人恩怨,目前尚未查到确凿证据。时间久远,知情者甚少。”
萧策沉吟片刻。政争导致的家族对立,这动机足够充分。丽妃作为成国公之女,为难慕容玥留下的女儿,为家族打压对手,符合后宫妇人惯常的思维。但……总觉得似乎还欠缺了最关键的一环,让丽妃愿意与王芸熙合作、亲自出手设计陷害的具体诱因是什么?
“王芸熙与丽妃之间的联系呢?”萧策问。
“王芸熙的母亲,确与成国公府有远亲关系,但十分疏远。近期王芸熙通过其母族的一位姑母,向丽妃宫中进献过几次厚礼,似乎有所请托。具体内容,难以探查。”
线索依旧模糊,但指向性已经非常明确。丽妃因家族旧怨,有意针对慕容玥之女,王芸熙趁机攀附,献上毒计,双方一拍即合。
“继续查,尤其是丽妃近期是否接触过与沈婉清或慕容家有关的特殊人或事。”萧策下令。他总觉得,背后还有更深的原因。
“是。”
暗影退下后,萧策走到窗边,夜色渐浓。小狐狸,你的敌人,盘根错节。中秋宫宴,看来注定不会平静了。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无论如何,他既已插手,便不会让她独自面对这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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