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息怒!”王芸熙适时地上前一步,声音温婉,带着“息事宁人”的劝解,眼神却如同毒蛇般在顾瑾身上逡巡,“二姑娘年纪小,骤然换了地方,许是还不习惯。再者……今日妾身过来,也是看她气色实在不佳,想是……想是身子骨弱,受不得这骤然富贵,亦或是……”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空白,将白天那套“福薄克亲”、“压不住风水”的暗示无声地传递给了沈忠,才继续道,“……妾身也劝了她几句,让她多思量思量,凡事要懂得惜福,更要……懂得分寸体统。想来她是听进去了,心里不安,才……”
“不安?”沈忠冷哼一声,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攫住顾瑾,“你既知不安,可知你如今独占栖梧苑,是何等僭越?何等不合规矩?!”
他向前逼近一步,户部尚书的官威如同实质的山岳,沉沉压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不容置疑的斥责:
“慕容玥的嫁妆院子,是先皇御赐!那是何等尊荣,何等体面?!岂是你一个未嫁之女可以随意霸占、招摇过市的?!你眼里还有没有嫡庶尊卑?还有没有孝道礼法?!你如此行事,让外人如何看待我沈家?如何看待我沈忠治家之道?!‘恃宠生娇’、‘不敬亡母’、‘贪慕虚荣’!这些污名,你是想自己背,还是想让我沈家满门替你担着?!更遑论那是御赐重地!万一你言行稍有差池,玷污了先皇恩典,引来滔天之祸,你担待得起吗?!沈家百年的基业,我半生辛苦挣下的官声,都要毁在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手里不成?!”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密集的冰雹,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顾瑾!每一句都紧扣“礼法”、“规矩”、“官声”、“家族存亡”这些沈忠最致命的软肋,字字诛心!这是沈忠积压多日的不满,被崔雁的蠢话和王芸熙的毒计彻底引爆的怒火!
顾瑾像是被这滔天的怒斥彻底击垮了!她身体猛地一软,若非小莲死死搀扶着,几乎要瘫倒在地。她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暴风雨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泪水汹涌而出,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天塌地陷!
“不……不是的……父亲……”她“挣扎”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忠,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无辜”的辩解,“女儿……女儿不敢!女儿万万不敢啊!栖梧苑……是……是祖母怜惜女儿失了生母,无依无靠,才……才让女儿搬回来的……祖母说……说那是母亲的地方,让女儿替母亲守着……女儿只是……只是遵从祖母之命,绝不敢有半分……半分逾矩之心!女儿自知福薄命浅,怎敢……怎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不敢连累父亲官声,不敢……不敢玷污先皇恩典啊父亲!”
她一边哭诉,一边“挣扎”着想要再次下拜,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老夫人身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纯粹听命行事、毫无主见、甚至因“福薄”而惶恐不安的可怜虫。
“祖母之命?”沈忠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中的怒意并未消散,反而因为顾瑾抬出老夫人而更添一层烦躁。他当然知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但此刻,沈婉清这副懦弱无能、只会拿老夫人做挡箭牌的样子,更让他觉得厌恶和……风险巨大!一个连自己都立不住、只会依附他人、毫无担当的女儿,如何守得住御赐重地?如何不惹祸?!
“哼!祖母怜惜你,是祖母的恩典!但你也要有自知之明!”沈忠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栖梧苑是御赐重地,非同小可!不是你一个未嫁女能承担得起的!你……”
沈忠后面的话尚未出口,顾瑾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咳得弯下了腰,瘦弱的肩膀剧烈耸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困难,整个人摇摇欲坠。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别吓奴婢啊!”小莲的哭喊声瞬间拔高,带着真实的惊恐,她手忙脚乱地拍打着顾瑾的背,眼泪也涌了出来,“定是……定是白天夫人那番话……让小姐受了惊吓,又忧思过重……这……这安神汤才喝下去没多久啊……”
“安神汤?”王芸熙眉头一挑,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立刻“忧心忡忡”地看向沈忠,“老爷,您看!妾身白日里就瞧着二姑娘气色极差,心神不宁,这才劝了几句让她好生思量,莫要强撑……她本就身子骨弱,又骤然得了这……这栖梧苑的‘重担’,怕是真压不住这份福泽,思虑过重伤了心神!这都咳出血丝了!”她眼尖地看到顾瑾指缝间隐约透出的一抹暗红(实则是顾瑾早先藏于袖中的胭脂水),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惶和更深的暗示。
沈忠看着顾瑾咳得撕心裂肺、面无人色的模样,再看看她指缝间那抹刺目的“暗红”,眉头拧成了死结。王芸熙那句“压不住福泽”、“思虑过重伤了心神”如同魔咒,再次击中了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眼前这个女儿,不仅懦弱无能,还是个病秧子!一个随时可能因为“福薄”和“忧思”而惹出更大祸端的隐患!
他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烦躁和排斥所取代。让她继续留在栖梧苑?万一真出了事,或者惹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后果不堪设想!可老夫人那边……
沈忠的目光扫过顾瑾那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凄惨模样,又想起王芸熙口中端庄持重的沈婉仪,一个清晰的、更“稳妥”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不再看咳得几乎断气的顾瑾,冰冷的目光转向一旁哭成泪人的小莲,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若再有什么差池,仔细你的皮!” 这话看似吩咐,实则是最后的警告和撇清。
说罢,沈忠不再停留,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气,一拂袖,转身大步离去,那深紫色的袍角在门口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他来时带着雷霆之怒,去时只留下满室寒霜和一个被“病弱”与“懦弱”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嫡女形象。
王芸熙紧随其后,在踏出门槛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咳得蜷缩在地上、被小莲紧紧抱着的顾瑾。那一眼,充满了怨毒、得意,以及一丝终于将猎物逼入绝境的快慰。她嘴角勾起一抹胜利在望的冷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厚重的房门被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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