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在次日清晨的海风中化为轻烟，李恪摩挲着掌心刻有岩画的青石，看着巴图正教士兵辨识岛上的耐旱草药，忽然开口：“巴图，从鸟岛到乌鲁鲁，最快需要多久？”
巴图直起身，指向正南方向：“顺风顺水要十日，但若遇南风，至少十五日。过了‘鬼见愁’，海面会变得宽阔，看不到任何岛屿，很多人会迷路。”他蹲下身，用树枝在沙滩上画出航线，“但有阿鲁和我带路，我们能靠星星辨方向——部落的老人传下来的法子，从不会错。”
李恪当即召集众人议事。薛敬听闻要前往未知大陆，眼中闪过犹豫：“殿下，商队的货物还需运往天竺，若绕道南方……”话未说完，便被李恪递来的海图打断。海图上，李恪用朱笔圈出一片标注“红土平原”的区域：“薛兄请看，此处据阿鲁所说，盛产‘流金’——也就是中原罕见的天然橡胶，还有能止血的五彩石。这些物产运回国中，价值远超十倍商货。”
薛敬盯着海图上的标注，呼吸渐渐急促。他常年往来西域与南洋，自然知道奇珍异宝的价值，当即拍板：“都护大人放心，商队愿暂缓天竺之行，随大人开拓新航路！”
接下来的三日，鸟岛成了繁忙的补给站。士兵们将岛上的淡水装入特制的陶罐，用椰壳封存后搬上战船；阿吉带领妇女们采摘耐旱的野果，晾晒成果干作为干粮；秦勇则带着水手修补战船，将从海盗哨卡缴获的弯刀分发给陆战队，又用剩余的火药罐改良了投石机——这是李恪根据后世记忆画出的草图，虽简陋却能将陶罐火药掷出百步之外。
出发前夜，阿鲁捧着一个编织精巧的草筐来找李恪。筐内铺着柔软的鸟羽，放着三块拳头大的红土：“这是乌鲁鲁的红土，长老说带着它，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他拿起一块红土，在李恪掌心轻轻涂抹，“红土沾身，就是自己人。”
第四日黎明，七艘船只组成的船队拔锚起航。阿鲁和巴图站在旗舰“沧溟二号”的船头，每当风向变化，便吹起不同音调的口哨，水手们依此调整船帆，动作愈发娴熟。起初几日，海面还能见到零星的小岛，岛上的鹦鹉见到船队，会成群结队地跟飞，发出清脆的鸣叫。可到了第七日，船只驶入一片无垠的海域，放眼望去，只有湛蓝的海水与纯白的云团，连海鸟的踪迹都渐渐消失。
“都护大人，有士兵开始晕船，还说看不到陆地，怕是要触怒海神。”阿福端来一碗姜汤，低声禀报。李恪走上甲板，果然见几名士兵脸色苍白地倚着船舷，眼神中满是惶恐。他拿起阿鲁递来的红土，走到士兵面前，将红土撒在甲板上：“这是南方大陆的泥土，它告诉我们，陆地就在前方。”
话音刚落，了望塔的士兵突然高声呼喊：“殿下！南方有陆地！是红色的！”
众人纷纷涌上甲板，顺着士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遥远的海平面上，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轮廓，随着船只靠近，轮廓愈发清晰——那是一片连绵的红土丘陵，阳光照射下，像被烈火焚烧过一般，在海面上投下厚重的阴影。阿鲁突然跪倒在甲板上，双手伸向陆地，嘴里念着古老的咒语，泪水混合着红土顺着脸颊滑落。
“那是‘红山嘴’，乌鲁鲁部落的边界！”巴图激动地喊道，“过了红山嘴，就是草原，我们的部落就在草原尽头的巨石下！”
秦勇谨慎地将船队停靠在红山嘴附近的浅滩，这里的海水呈淡红色，水底的沙子也是红色的，踩上去温热松软。李恪让陆战队先登岸探查，自己则跟着阿鲁、巴图走下小艇。当脚掌第一次踏上红土时，李恪明显感觉到脚下的泥土与中原的黄土截然不同——质地细密，握在手中会顺着指缝滑落，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黏性。
“这红土很特别，下雨后会变得坚硬，不下雨就像粉末。”阿鲁蹲下身，抓起一把红土，“我们部落的房子，就是用红土混合稻草搭建的，冬暖夏凉。”他指着不远处的丘陵，“山上有很多‘火石’，我们用来取火，也用来做箭头。”
陆战队的探查很快传来消息：前方十里处有一片草原，草原边缘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但未发现敌意。李恪当即下令，留下两艘战船看守，其余五艘船只的人员组成登陆队伍，带着干粮和武器，随阿鲁向草原进发。
刚进入草原，众人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草原上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树木，树干挺拔，树皮呈灰白色，枝头开着鲜红的花朵，阿鲁说这是“桉树”，叶子晒干后点燃能驱蚊虫。草丛中，几只体型粗壮的袋鼠正低头啃草，见到人群，先是警惕地抬头，随即用强健的后肢跳跃着逃离，动作迅捷如箭。薛敬身边的商队伙计连忙取出画板，飞快地勾勒着袋鼠的模样，嘴里不停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奇兽！腹有育儿袋，跳跃而行，真是闻所未闻！”
走了约两个时辰，阿鲁突然停住脚步，示意众人蹲下。他指着前方的一处水洼，低声道：“有族人在附近——看那水洼边的脚印，是我们部落的草鞋印记。”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水洼边有几串独特的脚印，草鞋的纹路清晰可见，还带着新鲜的泥土。
巴图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片刻后，草丛中钻出两个手持长矛的青年。他们看到阿鲁和巴图，先是愣了愣，随即撒腿就往草原深处跑，嘴里高声呼喊着什么。阿鲁连忙起身追赶，边跑边喊：“是我！阿鲁回来了！”
那两个青年停下脚步，回头看清阿鲁的模样，突然哭着冲了过来，三人紧紧相拥。其中一个青年名叫阿岩，是阿鲁的发小，他抹着眼泪说道：“阿鲁，我们以为你早就死了！长老说，你和你父亲的独木舟被大漩涡卷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在阿岩的带领下，众人穿过一片桉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广阔的草原中央，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红色岩石，它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原上，高达数十丈，岩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岩画，有狩猎的场景，有祭祀的仪式，还有一艘与鸟岛山洞中相似的大船。阳光照射在岩石上，岩壁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红色，仿佛有生命般在流动。
“乌鲁鲁！那就是乌鲁鲁！”阿鲁激动地喊道，朝着红色岩石狂奔而去。岩石下，数十顶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听到动静的族人纷纷走出屋门，当看到阿鲁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随即有人哭喊着冲向他——那是阿鲁的母亲，她头发已花白，抱着阿鲁哭得几乎晕厥。
部落的长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李恪面前。他看着李恪腰间的铜符，又看了看巴图递来的刻石，突然躬身行礼：“贵人来了！祖先的预言成真了！”长老的声音苍老却洪亮，族人们纷纷跟着躬身，脸上满是敬畏。
李恪连忙扶起长老，温和地说道：“我们是大唐的使者，路过此地，与阿鲁相识，特送他回家。我们无意侵犯部落，只想与你们友好相处，互通有无。”他示意薛敬呈上带来的礼物——丝绸、瓷器和磨制精良的铁器。当长老触摸到光滑的瓷器时，眼中满是惊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当晚，乌鲁鲁部落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族人们围着篝火跳舞，手中挥舞着装饰着鹦鹉羽毛的长矛，嘴里唱着古老的歌谣。巴图和阿吉向李恪介绍部落的物产：草原上的袋鼠和鸸鹋是主要的猎物，鸸鹋蛋比鹅蛋还大，煮熟后香气扑鼻；岩石西侧的山洞里，藏着能止血的五彩石，部落的巫医就是用它治疗外伤；而部落东边的红土沙漠中，能找到凝固的“流金”，将其加热后能粘补破损的船只。
李恪让士兵拿出带来的种子，教族人们辨认：“这是水稻的种子，适合种在水洼边；这是小麦的种子，能在草原上种植。种下它们，以后部落就不会再饿肚子了。”他又让铁匠演示铁器的用法，当一把锋利的铁斧轻松砍断粗壮的桉树枝时，族人们发出阵阵惊呼，纷纷围上来观看。
夜深人静时，李恪独自站在乌鲁鲁岩石下，抚摸着岩壁上的古老岩画。月光洒在红色的岩石上，仿佛为其镀上了一层银霜。他想起出发前李世民的嘱托：“朕要大唐的旗帜，插在所有能到达的地方。”如今，大唐的龙旗虽未正式插上这片土地，但他知道，从踏上红土的这一刻起，这片被后世称为澳大利亚的大陆，已与遥远的大唐紧密相连。
次日清晨，李恪站在岩石顶端，眺望远方的红土沙漠和草原。薛敬走到他身边，手中拿着一块天然橡胶，兴奋地说道：“都护大人，这‘流金’果然神奇，遇热变软，遇冷变硬，若带回中原，改良后可做车轮、密封船缝，用处极大！”
李恪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停泊在浅滩的船队，转身对众人说道：“传令下去，在红山嘴建立临时据点，留下一队士兵协助部落种植作物，其余人随我探查周边海域。大唐的航船，要让这片海域的每一座岛屿，都知道龙旗的模样！”
风从草原吹过，带着桉树叶的清香，吹动了李恪胸前的铜符。远处，阿鲁正带着族人和士兵一起搭建据点的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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