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零那一声稚嫩的“坏？”字按下了暂停键。
暗银色“清道夫”那流畅而致命的动作彻底僵住，面部星空图纹路疯狂闪烁，如同超载的处理器。张元、塔骨、王五那濒临消散的身影被定格在将散未散的诡异状态，思维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连恐惧都变得缓慢。
只有零，依旧一脸茫然，她似乎完全不理解自己造成了何等惊人的变故。她看了看僵硬的“清道夫”，又看了看身边如同劣质全息影像般闪烁不定的张元，搭在他后背的小手无意识地紧了紧，仿佛在确认这个“东西”是否还完整。
【……逻辑核心……受到未知冲击……】
【规则定义库……检索失败……】
【目标‘零’……无法归类……威胁等级……重新计算……错误……】
【执行协议……强制中断……】
断断续续的、带着明显“杂音”的意念从暗银色“清道夫”身上散发出来，它那抬起的、准备执行抹杀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表面的暗银色流动金属出现了细微的、不稳定的波纹。
它遇到了无法理解的存在。零此刻的状态，就像一个被强行插入绝对秩序世界的、活的“悖论”本身，一个行走的规则bUG！它的“存在性抹除”是基于对目标规则的彻底解析和否定，但零现在的“存在”根基一片混沌，无法被定义，自然也无从“抹除”！
张元虽然身体和思维几乎凝滞，但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千载难逢的生机！零无意中制造的混乱，是唯一的逃生窗口！
他拼命地、一点一点地，试图撬动自己那被“冻结”的悖论能量。就像在水泥中挣扎着伸出一根手指，艰难，却必须做到！
“塔……骨……”他从几乎粘合的牙缝里，挤出微弱到极致的音节，“……王……五……醒……来……”
塔骨的眼神率先恢复了一丝锐利，北地汉子坚韧的意志让他最先挣脱部分束缚，他手中的“灼骨”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白光虽然黯淡，却顽强地重新亮起。王五也猛地一个激灵，从那种“被删除”的边缘意识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虽然身体依旧虚幻。
“走……不了……”塔骨的声音同样艰难，他看向石穴入口方向，那里虽然黑石消融，但淡蓝色的光幕依旧封锁着空间，“……空间……被锁死了……”
张元也感觉到了，那暗银色“清道夫”虽然暂时“宕机”，但它降临时所自带的领域封锁依然存在，他们依旧被困在这绝地！
必须打破这个封锁！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零。现在，唯一的变数，只有她了！
“零……”张元用尽全部意念，试图与身后那茫然的小丫头沟通，“……帮……师父……打破……那层……光……”
零眨了眨眼，似乎听到了张元的话，但又似乎没完全理解。她顺着张元示意的方向，看向了入口处那层淡蓝色的、散发着冰冷秩序感的光幕。
她歪着头，看了几秒钟，然后，再次抬起了那只没有搭在张元后背的小手。
这一次，她没有指向光幕，而是……轻轻地在身前的空气中，随意地……一划。
就像小孩子无聊时在沙地上画下一道毫无意义的痕迹。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规则显化。
但就在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上，那原本被“清道夫”领域强行“梳理”平整、绝对秩序的规则结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了一圈圈无形的、充满“混沌”与“不确定”的涟漪！
这涟漪迅速扩散，触碰到了那层淡蓝色的光幕！
滋啦——！
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了黄油，那坚不可摧、代表着“清道夫”绝对权威的领域光幕，在与那混沌涟漪接触的瞬间，竟然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不规则的口子！露出了后面黑石林真实的、混乱的黑暗！
有效！
张元心中狂吼！
“走！！！”
他用尽最后力气，一把抱起还在发呆的零，同时对着塔骨和王五嘶声呐喊！
塔骨反应极快，一把抓起几乎软倒的王五，三人如同三道狼狈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道被零随手“划”出来的生路缺口！
在他们身后，那暗银色的“清道夫”似乎从逻辑混乱中恢复了一丝，感知到领域被破坏，目标正在逃离，它那僵住的手臂猛地抬起，试图再次发动攻击！
但零似乎感应到了那股重新凝聚的恶意，她趴在张元肩上，回头看了一眼那暗银色的身影，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再次抬手，这次是朝着那“清道夫”的方向，像是驱赶讨厌的苍蝇一样，轻轻……一挥。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但那暗银色“清道夫”刚刚凝聚起来的攻击性能量，连同它周围一小片空间的结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搅乱”了！
它那抬起的手臂再次僵住，周身的暗银色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甚至整个形体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和扭曲！它内部传出的意念彻底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杂音！
【……规则……崩溃……逻辑……错误……无法……维持……形态……】
【紧急……脱离……】
趁着这宝贵的、由零的“规则bUG”特性争取到的最后时间，张元四人终于险之又险地冲出了领域缺口，再次一头扎进了黑石林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之中！
在他们身后，那被撕开的领域缺口迅速弥合，将那片区域重新封死。隐约可以感觉到，那暗银色“清道夫”的气息正在变得极不稳定，然后……骤然消失！似乎是启动了某种紧急脱离程序。
暂时的安全了。
但四人丝毫不敢停留，借着石林的复杂地形，拼命向着更深处、规则更紊乱的区域逃窜。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彻底感受不到任何“清道夫”的气息，四人才精疲力尽地瘫倒在一个狭窄的石缝里，如同离开水的鱼，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
张元放下零，自己靠着石壁滑坐下来，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像是被彻底掏空。灵魂印记的灼痛，规则反噬的虚弱，以及刚才濒临“抹除”的精神冲击，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
塔骨也瘫坐在地，“灼骨”丢在一边，闭着眼睛剧烈喘息。王五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只有零，虽然依旧一脸茫然，但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好奇地看了看瘫倒的三人，又看了看自己刚才“划”过空气和“挥”赶“清道夫”的小手，似乎在思考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
张元看着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失忆，规则感知失效，却拥有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连“清道夫”都能干扰的诡异能力……
这丫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回想起守门人残响的话，回想起老头（记录者）对零体质的重视，再结合刚才那暗银色“清道夫”最后的混乱意念——“源初悖论载体”？
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测，在他心中缓缓浮现。
零的“调和”体质，或许并不仅仅是稳定他的悖论力量那么简单。她的本质，可能更接近……“源初悖论”本身？或者，是某种与之相关的、更加本源的存在？
而这次冰封与“炽心兰”的冲突，加上“清道夫”的“存在性抹除”刺激，阴差阳错地，打破了她身上的某种“限制”，让她无意识地触及了那份更深层的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
张元看着零那纯净却空洞的眸子，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更深的忧虑。
福兮祸之所伏。这份力量如此诡异强大，必然伴随着难以想象的风险和代价。零现在失忆且无法控制这份力量，就像一个婴儿挥舞着核弹发射按钮，随时可能引发毁灭性的后果，或者……被更恐怖的存在盯上。
“清道夫”显然已经将她列为了最高优先级的目标。刚才那个暗银色的单位，恐怕还不是它们最强的力量。
前路，依旧是一片迷雾和荆棘。
张元叹了口气，挣扎着坐直身体，开始尝试引导规则能量疗伤和恢复。必须尽快恢复实力，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危机，并且……想办法帮助零掌控或者至少了解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王五和疲惫的塔骨，又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眼神依旧茫然的零，心中升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
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现在真的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而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又该是哪里？哪里才能暂时避开“清道夫”的追捕，又能找到关于零身上秘密的线索？
张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那本仿佛蕴含着无数秘密的兽皮册子。
或许，答案就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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