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铁锹突然撞上硬物，“当”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谷里炸开。他猛地停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片荒山是项目部新勘测的路线，按要求要先清理地表杂物，可这声响，绝不是石头。
“小林，咋了？”身后传来老周的声音，他扛着锄头走过来，草帽檐下的脸被晒得黝黑，额角的皱纹里嵌着泥。老王和小杨也围了过来，四人是项目部临时组的勘探队，负责这片无人山谷的前期排查，已经在山里扎了三天帐篷。
林野蹲下身，用手拨开浮土，一块泛着青灰色的骨头露了出来。不是野兽的，那平整的切口和骨头上模糊的纹路，分明是人的肋骨。
“是……是人骨？”小杨的声音发颤，他刚毕业，这是第一次出野外，脸色瞬间白得像帐篷里的帆布。
老王蹲下来，用树枝轻轻刮了刮骨头表面的泥土，突然“嘶”了一声：“这骨头不对劲，你们看。”
众人凑过去，借着正午的阳光看清了。那截肋骨的断面不是自然断裂，而是被某种利器整齐地切断，断口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更诡异的是，骨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蛀过，孔洞里还嵌着几缕黑色的纤维，像极了帐篷布料的线头。
“这地方十年前有支勘探队失踪了，你忘了？”老周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林野猛地想起出发前看过的资料，确实有一行小字写着“2013年某地质勘探队失联，无人员生还”，当时他只当是意外，没放在心上。
“难道是当年失踪的队员？”林野问。老周没回答，只是示意他继续挖。四人沉默地刨着土，更多的骨头渐渐显露出来：一截小臂骨、半块颅骨、几根指骨，零零散散地埋在土里，拼凑起来，刚好是半具骸骨。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半块颅骨，眼眶空洞地对着天空，下颌骨不翼而飞，颅骨侧面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裂痕里同样嵌着黑色纤维。而在骸骨下方，他们挖出了一个变形的铁皮水壶，壶身上印着的队徽，和他们现在穿的制服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是自己人。”老王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摸出烟，手抖得半天打不着火。
小杨突然指着骸骨的指骨尖叫起来：“你们看！指骨上有东西！”
众人看去，只见最粗的那根指骨上，套着一枚生锈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字。李默。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李默这个名字他在资料里见过，正是当年失踪勘探队的队长。
“半具骸骨……另一半呢？”小杨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恐惧。
老周突然站起身，环顾四周。山谷里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像女人的哭声。“天黑前得把骸骨带回帐篷，上报项目部。”他说着，从背包里拿出防水布，小心翼翼地把骸骨裹起来。
林野帮忙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那截小臂骨，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像是摸到了冰窖里的东西。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发现小臂骨上的孔洞里，那黑色纤维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真的在蠕动。
“老周，这纤维……”林野刚开口，就被老周狠狠瞪了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林野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回到帐篷时，天已经擦黑。老周把裹着骸骨的防水布放在帐篷角落，用石块压好，然后对三人说：“今晚别出去，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开门。”
小杨缩在帐篷角落，抱着膝盖发抖：“周叔，当年的勘探队到底怎么失踪的？是不是遇到野兽了？可这骸骨是被切断的，野兽不会这么整齐……”
老王点燃烟，猛吸了一口：“我听说，当年那支队伍失踪前，发过最后一条求救信号，说‘它们在分食’，然后信号就断了。”
“它们是谁？”小杨追问。老王摇摇头，没人能回答。
夜里，林野辗转难眠。帐篷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拖拽重物，又像是骨头摩擦地面的“咯吱”声。他突然想起白天摸到小臂骨时的寒意，还有那蠕动的黑色纤维，心里发毛。
就在这时，帐篷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野猛地坐起来，借着帐篷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裹着骸骨的防水布在慢慢鼓起来，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动。
“谁？”林野压低声音问，手悄悄摸向枕边的手电筒。
防水布突然被顶开一个角，那半块颅骨滚了出来，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林野。林野吓得心脏骤停，刚要喊人，却看见颅骨的裂痕里，钻出了几缕黑色纤维，像藤蔓一样顺着地面爬向他的睡袋。
“老周！老王！”林野嘶吼着，猛地打开手电筒。光束下，那黑色纤维突然加速，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林野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爬，像是有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抓他的皮肤。
老周和老王被惊醒，小杨更是吓得尖叫起来。老周抄起身边的铁锹，朝着黑色纤维狠狠砍下去，纤维被砍断，断口处流出暗红色的黏液，像是稀释的血。
“快把骸骨扔出去！”老周大喊。老王和林野一起冲过去，抓起防水布就往帐篷外拖。可就在这时，小杨突然指着帐篷门口，脸色惨白如纸：“门……门外面有东西！”
三人回头，看见帐篷门帘被缓缓拉开，一道黑影站在门口。借着月光，他们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破旧勘探队制服的人，身形佝偻，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纤维，看不清五官。而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同样的黑影，手里都拿着断裂的骨头，骨头表面布满孔洞，嵌着黑色纤维。
“是当年的队员……”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为首的黑影突然动了，他抬起手，露出一根指骨，指骨上套着的戒指，和李默骸骨上的那枚一模一样。“找到你们了……”黑影的声音像是骨头摩擦发出的，沙哑又刺耳，“我们等了十年，终于有人来陪我们了。”
林野突然想起骸骨上的整齐切口，还有那句“它们在分食”的求救信号。他猛地看向老周，却发现老周的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上了几缕黑色纤维，正慢慢往脸上爬。
“老周！”林野大喊。老周摸了摸脖子，脸色骤变，他突然从背包里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扔在地上：“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勘探队，老周站在最左边，身边站着的人，正是门口那个为首的黑影，李默。
“当年我是队里的实习生，”老周的声音颤抖，“我们在山谷里发现了一种黑色纤维，它会寄生在活人体内，控制人的意识。李默队长第一个被寄生，他把队员们都……分食了，我躲在山洞里才活下来。那些被寄生的队员，需要新鲜的躯体来‘补全’自己的骸骨，所以我每年都带勘探队来这里，就是为了给它们找‘祭品’。”
林野和老王都惊呆了，小杨更是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老周脖子上的黑色纤维已经爬满了半张脸，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我也逃不掉……当年我就被纤维缠上了，只是它需要我引来更多人……”
就在这时，门口的黑影们冲了进来，手里的骨头狠狠砸向帐篷。林野抓起铁锹反抗，却看见老王的手臂突然被黑色纤维缠住，他惨叫着倒在地上，纤维顺着他的手臂爬进皮肤，手臂上很快凸起一道道鼓包，像是有骨头在皮肤下游动。
“它们在拿我们的骨头，补全自己的骸骨……”老王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没了声息，他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皮肤下的骨头正在被“重塑”。
小杨吓得转身就跑，却被门口的黑影抓住。那黑影举起一块颅骨，狠狠砸在小杨的头上，小杨的头骨裂开一道缝，黑色纤维瞬间钻了进去。
林野被一个黑影扑倒在地，他看见那黑影的胸口是空的，只有几根肋骨，正试图用他的肋骨来补全自己。黑色纤维缠上他的脖子，刺骨的寒意让他意识模糊，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老周已经变成了黑影的一员，手里拿着他的小臂骨，正在往自己的断臂处拼接，而他自己的半具骸骨，正被其他黑影拖向山谷深处，和十年前的队员骸骨堆放在一起。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山谷，帐篷完好无损，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几张勘探图纸，图纸上画满了黑色的纤维，像一张巨大的网。
半个月后，项目部又派了一支勘探队进山，带队的是一个叫老周的男人，他戴着草帽，额角的皱纹里嵌着泥，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勘探队，只是照片里的人，脸上都覆盖着黑色纤维。
“走吧，”老周对队员们说，“我们去寻找失踪的队员骸骨，很快就能找到了。”
队员们跟着他走进山谷，没人注意到，老周的脖子上，缠着几缕黑色纤维，正慢慢往脸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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