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蓉妃妩媚的侧影投在冰冷宫墙上,扭曲晃动如她此刻翻涌的心绪.
她指尖无意识捻着手中巾帕,仿佛又见当年江南烟雨迷蒙中,还是太子的裴衍与慕容瑛在忘归崖顶古松下那场注定纠缠一生的致命初遇。
“那日慕容瑛见到裴衍近前,并未惊慌,只是缓缓放下竹笛,微微一笑,颔首为礼。他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竹制茶筥,里面是刚采的鲜叶。他竟用随身携带的简易茶具,就着山泉,烹起茶来。那手法,并非中原常见的程式,而是南疆慕容氏独有的‘灵犀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天地沟通般的原始韵律。”
“他将一盏清茶奉予裴衍,声音如玉磬相击:‘山野粗茶,贵人若不嫌弃,可润喉解乏。’”
“裴衍接过那盏茶,茶汤清碧,香气却层次万千,是他从未尝过的滋味。他饮下的,又何止是一盏茶?从那一眼,那一曲,那一盏茶开始,他这位见惯了繁华、习惯了掌控的大亓太子,便彻底陷了进去,万劫不复。”
“他以为邂逅的是旷世知音,是红尘之外的雅士……却不知,那看似偶然的相遇,是南疆精心布下的一场局。但慕容瑛根本不是闲云野鹤的隐士,而是南疆王最寄予厚望的王子,肩负着使命而来。而裴衍,便是那条我们南疆,决心要钓上的……最大的鱼。”
“也是这次阴差阳错,我们才知道,先前所有钓鱼的努力都用错了方向!裴衍他根本不爱女人!他有龙阳之癖!他爱的是男人!”
又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慕知柔心上——皇帝竟有断袖之癖?!
“可他身为皇帝,必须延绵子嗣啊!……”蓉妃的声音带着嘲讽与冰冷,“当年他巡游时,与慕容瑛相识,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南疆王室……为了接近他,为了一统天下、颠覆大亓的计划,利用我与瑛哥哥容貌气质有几分相似,且自幼一同习字学画,笔迹画风几乎一模一样的便利,又精心制造了一场偶遇。”
“他见到我,果然惊为天人……不,是惊为‘天’似‘瑛’。他将我当作慕容瑛的替身,带入宫中,封为妃嫔,给予无尽宠爱。可笑的是,他从不碰我,他所有的深情,都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蓉妃的声音里充满了恨意:
“而我的人生,也自此坠入无边的屈辱!”
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我不再是南疆最尊贵的公主,更不再是王兄的未婚妻……却成了大亓那狗皇帝后宫中的一个‘宠妃’!一个供他宣泄对他人深情的、卑贱的替身!”
话音未落,贝齿已死死咬住下唇,竟硬生生咬出一缕鲜红。她却全然不顾那刺痛,反而伸出舌尖,舔舐着那抹腥甜的滋味,仿佛这钻心的痛楚,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那……这几位皇子……?”慕知柔感到一阵寒意。
“皇后……”蓉妃冷笑,“她与皇帝成婚多年,实则也是守活寡。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与她行房,生下了嫡皇子萧珩。但我怎能容忍仇人之子顺利诞生?我当时便命令薏茹去将襁褓中的萧珩……”她顿了一下,语气森然,“处理掉。”
慕知柔倒抽一口冷气。
狠戾的丹凤眼向仍跪立在一旁的柳氏扫来一记眼风。
“而宫里上下都以为嫡皇子夭折了。皇帝纵是再不愿,他也抵不住太后和众臣的压力,皇室子嗣是为天大!他只得再与皇后生下了二皇子裴珏。”蓉妃回过头来看向慕知柔时,目光又柔和了下来。
“那之后,皇帝本打算再也不近女色。他以为这样就能祭奠他的挚爱了?……呵呵!至于裴昱……”蓉妃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与决绝,“也就是裴衍对他挚爱的祭品了!……那日他又盯着我思念慕容瑛到发狂痛饮,是我趁他醉酒,给他下了极强的迷情散。我要有一个流着南疆艾氏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才应该是真龙天子!而裴珏,十四年前我也除掉了!我的昱儿,是大亓唯一的皇室血脉!才应该继承这大亓的江山!从而带领南疆一统天下!”
蓉妃复又仰首,爆发出一阵更为凄厉的大笑,笑声在殿宇梁柱间冲撞回荡。
笑着笑着,那双凤眸中竟闪烁起晶莹的泪光,分不清那癫狂的笑声里,究竟是恨意更多,还是悲凉更甚。
她忽又狰狞地看向柳氏,笑声戛然而止,猛地俯身逼近柳氏,护甲的尖端几乎要戳到对方惨白的脸上,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刃:
“废物!”
这一声斥骂尖利刺耳,裹挟着滔天的怒火与蚀骨的失望。
“你竟敢对那孽种心软!当年非但没有下手除根,反而胆大包天,将他偷偷送出了宫?!”
柳氏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深垂,散乱的发丝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唯有死寂般的沉默。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终于拼凑成了一幅完整却无比狰狞恐怖的画面!
慕知柔浑身冰冷,浑身瘫软得已经无法站立。
她终于明白,为何皇帝对“慕承瑾”如此特别,那或许是对慕容瑛爱屋及乌的移情;为何慕家会遭此大劫;为何他们兄妹从出生起,就注定无法平凡。
他们不仅是政治斗争的产物,更是一场持续了数百年的复国阴谋中的关键棋子!而他们的生母,眼前这个泪痕未干、却手段狠辣的女人,正是执棋者之一!
巨大的真相如同深渊,将她彻底吞噬。
慕知柔听着蓉妃泣血般的叙述,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每一个字都颠覆着她这二十年来的认知,每一个真相都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然而,一个清晰的时间线漏洞,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蹙紧眉头,声音因过度震惊和思考而显得有些干涩:
“可是……雍王裴昱,他年长我两岁啊!难道……慕容瑛后来还曾秘密来到过大亓,并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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