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的甜香从鎏金香炉的狻猊兽口中呼出来,却有气无力的入不进殿内人的肺腑,只因那西疆玄音教失传蛊虫的消息着实令人太过意外了。
蓉妃上下打量着女儿,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
慕知柔强迫自己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冷静下来,她迎上蓉妃的一脸关切,或许其中也掺杂了别的算计,摇了摇头:
“我们兄妹二人当时年纪尚小,只记得那场大火来得突然且猛烈,并未接触什么特殊之物。这些年,除了哥哥昏迷八年,身体虚弱需慢慢调养外,并无其他明显异常。”
然而,她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哥哥昏迷八年……是否与这诡异的蛊术有关?那场火,真的只是一场简单的灭口吗?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蓉妃似乎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未散,她紧紧抓住慕知柔的手,嘱咐道:
“柔儿,此事关系重大,远超你我想象!西疆蛰伏百年,如今竟再现这等阴毒之物,其心可诛!你和瑾儿定要万分小心!”
慕知柔感受着生母掌心传来的微凉与力度,那关切的话语入耳,却让她心底一片冰凉。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思绪:“嘉柔知道了,多谢娘娘提醒。夜色已深,不便久留,这便告退了。”
她需要立刻回去!需要重新审视八年前的一切!需要查清这“玄音教”和那失传的蛊虫,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等蓉妃再说什么,慕知柔已匆匆行了一礼,转身疾步离去,月白色的裙裾在烛光下划出一道清冷决绝的弧影,很快消失在翊坤宫沉沉的夜色里。
留下蓉妃与芳若面面相觑,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同样惊疑不定、各有所思的脸庞。
那半只残破的香囊,如同一个不祥的诅咒,悄然揭开了一场跨越百年、弥漫着蛊毒与阴谋的腥风血雨的一角。
当夜,慕知柔便秘密召来了隐羽统领青蝉。
“调动隐羽最好的一支小队,十二个时辰,盯死御轩茶坊的燕嬷嬷!她见过的每一个人,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哪怕只是丢了一粒垃圾,都要给我查清楚!”慕知柔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青蝉领命,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的阴影里。
隐羽的效率极高。很快,消息传回:燕嬷嬷行事极为谨慎,但在几天前的深夜,她竟独自一人,避开所有眼线,悄悄去往了朱雀大街南门那支迟迟未走的胡商马戏团驻地。
更蹊跷的是,在她进入马戏团那个巨大的、如同怪兽般匍匐的帐篷后不久,几个身材异常魁梧、行动间带着行伍气息的胡人壮汉,抬着八个看起来极为沉重的木箱出来,悄无声息地装上了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
随后,燕嬷嬷亲自驾着马车,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下,直奔……丞相府的后门。
“八个沉重的木箱……深夜秘密运送……”慕知柔在得到青蝉的密报时,正在慕茗茶肆的账房里核对账目。
她放下朱笔,桃花眼中寒光闪烁,“魏嵩……果然还与西疆有暗中的勾当!”
她立刻唤来青梅。
青梅不仅是她的贴身丫鬟,更擅长调制各种奇异的香料和药物。
慕知柔低声吩咐了几句,青梅会意,很快取来一小包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混合了特殊荧光矿物细粉的香粉。
这香粉无色无味,极难清除,一旦沾染,便会显现出微弱的闪光。这也是青梅擅用的寻香追迹。
当夜,隐羽中最擅长潜行与妙手空空的队员,如同真正的影子,趁胡人壮汉搬运箱子的短暂间隙,将香粉巧妙地撒入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缝隙之中。
后续的发展,便如同设计好的剧本。
燕嬷嬷驾车进入魏府,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后空车离开。
而隐羽的队员,则在魏府外围守候,直到确认黄金入库后,再次施展绝技,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那个做了记号的箱子里,“取”回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作为物证。
当那枚底部清晰地烙印着狰狞西疆狼头徽记的金元宝被送到慕知柔面前时,一切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慕知柔指尖抚过那冰凉的徽记,唇边泛起冷意:
“西疆以重金贿赂魏嵩,让他在朝堂上提出那条看似激进、实则自毁长城的‘围魏救赵’之计,一旦镇北军西调,北境空虚,无论是西凉还是西疆背后的势力,都能长驱直入……好毒的计策!”
烛火噼啪一声,将慕知柔从回忆中拉回。
她看着慕承瑾,轻声道:“所以,即便那日魏嵩不在朝堂上发难,哥哥你也会寻个由头,将此事揭发。他主动跳出来,不过是让这场戏落幕得更快、更彻底罢了。”
慕承瑾颔首,眼中带着赞许:“你布局周密,隐羽行事利落,方能一击即中。”他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只是,我们这番‘不同时示人’的安排,倒是阴差阳错,让魏嵩派来的那些暗探,成了误导他自己的最好工具。”
这正是他们计划中最精妙的一环。
自从慕承瑾醒来,兄妹二人便约定,绝不同时在公开场合露面。每次慕承瑾下朝回府“休养”之后,慕知柔才会稍作打扮,从侧门离开慕府,前往慕茗茶肆打理生意。
而慕承瑾则真的是安心在府中静养,恢复元气。
但这个规律,被魏嵩派来盯梢的暗卫一丝不差地汇报了回去。在魏嵩看来,这简直是欲盖弥彰!
分明就是“慕承瑾”一回府,就立刻恢复“慕知柔”的女儿身!
那些暗卫回报的“慕公子回府后深居简出”、“慕小姐时常独自前往茶肆”,在魏嵩脑中自动拼凑成了“同一人”的证据链,让他对自己“洞察真相”的判断深信不疑,最终在金殿上迫不及待地发难,自掘坟墓。
“他太自信了,自信于自己的眼线和判断,”慕知柔唇角微扬,那笑容清冷如月华,“却不知,他看到的一切,都是我们想让他看到的。”
慕承瑾也笑了起来,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的病气,显露出几分属于他真实年纪的明朗:
“如今魏嵩已除,朝堂暂时能安静些时日。只是……西疆那条线,还有蓉妃……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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