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布坊仓库内，尘埃在从破窗漏进的微光中缓慢浮动，如同时间的碎屑。凌尘盘坐在一堆褪色破布上，周身气息已趋于平稳，只是偶尔流转间，会带起一丝令人心悸的灰芒，那是寂灭意境尚未完全收敛的迹象。
筑基三转，混沌源气总量暴涨，质变更是惊人。尤其是那缕新生的寂灭意境，威力恐怖，但对心神的负荷也极大，如同驾驭一匹嗜血的狂狼，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
他需要时间巩固，需要更多的能量来喂养这愈发贪婪的混沌气旋。
但赵辰的追杀绝不会停止。身份牌已毁，之前的藏身点尽数暴露，他如同被剔除了伪装的猎物，暴露在猎犬敏锐的嗅觉之下。
不能坐以待毙。
凌尘睁开眼，眸光沉静，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锐利。他摊开手掌，一缕极淡的灰芒在指尖萦绕，所过之处，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仿佛都失去了活力，变得黯淡沉寂。
寂灭之意…不仅能对敌，或许…也能用于隐匿？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他尝试着将这一丝寂灭意境缓缓扩散出体外，如同披上一层无形的灰色薄纱，笼罩自身。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周身的气息，包括生命波动、灵力涟漪，甚至体温，都仿佛被这层“薄纱”悄然吸收、湮灭，变得极其微弱，近乎于无！若非肉眼直接看见，仅凭神识感知，几乎会将他误认为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有效！
凌尘心中微喜。这寂灭意境，竟是最好的隐匿手段！
但维持这种状态，对心神和混沌内息的消耗同样不小，无法长久。
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优势，主动出击，搅乱局面，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目标——赵家外围的爪牙！尤其是那些为虎作伥、欺压良善的恶奴！既能剪除赵家羽翼，获取些许资源，更能制造混乱，让赵辰疑神疑鬼！
第一个目标，他选择了西城新上任的丐头——一个据说手段比刘三更狠辣、迫不及待想要立威的家伙。据李三狗零碎传来的消息，此人与赵家外院另一个管事走得颇近，没少干欺男霸女的勾当。
是夜，乌云蔽月。
西城丐帮新的窝点，一处比之前破庙稍好些的废弃院落内，灯火通明，呼喝划拳声不绝于耳。新丐头“黑煞”正在大摆筵席，庆祝自己上位，手下喽啰们谄媚敬酒，气氛热烈。
没人注意到，一道如同融入夜色阴影中的灰色身影，悄无声息地伏在了院墙之上，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院内主位上那个满脸横肉、得意洋洋的壮汉。
凌尘如同等待猎物的毒蛇，耐心等待着。
直到宴席过半，那黑煞喝得满面红光，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后院茅厕。
机会！
凌尘身影如烟般滑落，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就在黑煞解开裤带，毫无防备的刹那——
凌尘动了！速度快到极致！寂灭意境笼罩周身，隔绝一切声息！
并指如剑，灰芒一闪！
黑煞浑身猛地一僵，眼中得意的光芒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恐和茫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一道极细的血线自他脖颈浮现。
他甚至没看清是谁动的手，意识便已彻底陷入黑暗。
凌尘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将其拖入茅厕阴影中，手法熟练地搜刮走其身上所有值钱之物——几块碎银，一本粗浅的练力功法，还有一块低级护身符。
随即，他指尖灰芒再次一闪，点在尸体伤口处。那伤口周围的血液生机竟迅速湮灭，变得暗沉发黑，仿佛死了许久一般。
伪造现场后，他身影再次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有喽啰发现不对，寻到后院，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整个窝点乱作一团！
而此刻的凌尘，早已远在数条街之外，清点着微不足道的战利品。银子收起，那本粗浅功法他看不上，直接震碎。目光落在那块材质低劣、却刻画着简单防护阵纹的护身符上。
他尝试注入一丝混沌内息。
护身符微光一闪，便“噗”一声轻响，承受不住那高质量的能量，直接碎裂报废。
凌尘摇摇头，果然垃圾。
但就在护身符碎裂的瞬间，他怀中的造化碗，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对那破碎阵纹材料的…“食欲”？
凌尘微微一怔。这碗…连这种垃圾材料也看得上？
他尝试将一块碎片靠近造化碗。
碗身传来微弱的吸力，那碎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酥脆，最后化为一小撮飞灰！一股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土石气息的能量被反馈回来。
果然能吸收！虽然能量少得可怜，但印证了一个方向——造化碗，或许能吞噬蕴含能量的各种材料，而非仅限于草木灵气和丹药！
这无疑大大拓宽了“资粮”的来源！
接下来的几日，青林城西城乃至南城部分区域，接连发生诡异的命案。
赵家外院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夜间醉酒回家，被人发现死在暗巷中，浑身无伤痕，却精气枯竭，如同被抽干。 两名负责押送一批普通药材的赵家外院护卫，在离库房不远的地方莫名昏迷，醒来后发现药材丢失，自身修为竟莫名跌落了一个小境界，经脉受损。 甚至一名与赵家旁系子弟有染、平日颇为跋扈的妓院鸨母，也被发现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床上，额头上多了一个灰色的指印，周围物品尽数失去光泽，仿佛经历了百年风化的古物。
死者身份不一，地点分散，手法却都透着一种诡异的共同点——生机湮灭，现场残留着极淡的、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消息很快传开，引得人心惶惶。传言四起，有的说是鬼物作祟，有的说是仇家请来了诡异的杀手，更有甚者，联想到了之前库房失窃和赵家的大力追查，暗中拍手称快。
赵家震怒，增派了大量护卫巡逻，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到。那诡异的寂灭气息完美地掩盖了凶手的真实修为和灵力属性，让调查陷入了僵局。
赵辰的书房内，气氛凝重。
“废物！一群废物！”赵辰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调查报告狠狠摔在地上，“这么多天了！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查不清楚！我要你们何用！”
下方几名心腹护卫和执事噤若寒蝉。
一名老者硬着头皮道：“公子息怒…凶手手段诡异，能湮灭生机，扰乱感知，现场几乎不留痕迹…其实力，恐怕绝非普通练气修士，至少是筑基…甚至可能更高…而且其对时机的把握、地点的选择，都极为刁钻老辣，像是…像是…”
“像是什么？”赵辰冷眼扫过。
“像是有内应提供消息…”老者低声道。
书房内瞬间死寂。
内应？这个词，触动了赵辰最敏感的神经。张贵的失踪，核录阵法的异常，药渣处理房的陷阱被破…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蹊跷！
难道赵家内部，真的被渗透了？是谁？目的何在？
他目光阴沉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心中疑窦丛生。
“查！”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所有近日行为异常、有机会接触外围信息的人，都给本公子仔细地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众人心头一凛，连忙应声退下。
赵辰独自坐在书房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中寒光闪烁。
不管是谁在搞鬼，他都要把这只老鼠揪出来，碾碎！
而此刻的凌尘，正藏身于一艘停泊在城东运河码头的废弃货船底舱。这里鱼龙混杂，气味腥臭，足以掩盖一切气息。
他刚刚炼化完从那鸨母处搜刮来的一枚劣质养颜丹（经过造化碗提纯后，聊胜于无），修为又精进了一丝。
连续的狩猎，让他对寂灭意境的掌控越发纯熟，混沌源气也更加凝练。但带来的收获却越来越少——那些外围爪牙身上，实在没什么油水。
而赵家的巡逻和盘查明显严密了数倍，更是开始内部清查，让他后续行动的风险大增。
必须寻找新的目标，或者…改变策略。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赵家内部。那条断掉的信息线…能否重新接上？
他回想起药渣处理房那庞大的毁灭性能量，以及造化碗吞噬时的异状。赵家内部，定然还有类似的地方，甚至…更好的！
或许…可以冒险一探？比如…那被报备“灵气污浊”的旧丹房沉淀池？
就在他心念闪动之际，舱外码头上，传来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
是李三狗约定的信号！
凌尘心神一凛，收敛所有气息，悄无声息地潜到舱壁裂缝处。
只见李三狗扮作一个拾荒的老头，哆哆嗦嗦地从货船旁经过，似乎不小心将破筐里的几个烂果子掉在了凌尘藏身的舱外。
他笨拙地弯腰去捡，趁无人注意，极快地将一个细小的纸团塞进了舱壁的一道裂缝中，然后骂骂咧咧地拄着棍子走远了。
凌尘等他走远，才小心翼翼地取回纸团。
展开，上面是李三狗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然写的时候极其紧张：
“赵家内查，数名管事失踪。戒严。辰疑有内应。另：赌坊胡瘸子酒后言，赵家别院深夜常运黑箱入内，守卫极严，似与‘主家大事’有关。”
内查？失踪？赵辰果然开始疑神疑鬼了。
黑箱？主家大事？
凌尘眼中精光一闪。赵家主家…那才是真正吞噬他前世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在青林城这旁系据点，究竟谋划着什么？
这或许…是一条更有价值的线索！
风险极大，但值得一试！
他指尖灰芒一闪，纸团化为飞灰。
目光穿过船舱的缝隙，望向城外赵家别院的方向，深邃而冰冷。
狩猎，该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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