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归寂之眼”的范围,仿佛瞬间从人间坠入了幽冥。
外界震天的喊杀与爆炸声被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暗红色的雾气浓郁得化不开,不仅遮蔽视线,更能侵蚀神识,凌尘感觉自己的神念探出不过百丈,便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变得晦涩艰难。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那是星辰本源被强行抽取、腐化后散发的味道。无处不在的“归寂”力场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与灵力运转上,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窒息与绝望之感。
“跟紧!收敛所有气息!这里的雾气能污染灵力,惊动了深处的存在,我们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残光的声音压得极低,在众人识海中响起。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带领着队伍在扭曲的怪石、干涸的熔岩河床以及不时出现的空间褶皱间穿梭,速度极快,却又悄无声息。
凌尘将归墟领域收缩到极致,仅维持在体表三寸,如同最精密的滤网,将试图侵蚀身体的“归寂”雾气悄然吞噬、转化,补充着自身的消耗。他发现,在这极致浓郁的“归寂”环境中,他体内的那缕寂灭本源反而更加活跃,甚至隐隐传来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仿佛此地混乱、负面的能量,正是它某种意义上的“食粮”。
云漪则更加辛苦,她必须全力压制体内本能想要爆发、净化四周的涅盘星火。青莲星火与这里的“归寂”之力如同水火,过度显化只会让他们成为最醒目的靶子。她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在极力控制。
那百人精锐小队更是如此,他们依靠着一种特殊的敛息阵法和自身坚韧的意志,勉强抵抗着环境的侵蚀,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凝重到了极点,握着法器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们深知,此行无异于刀尖跳舞。
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暗红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景象,却更加令人心悸。
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某种暗红色晶体构成的“森林”,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些晶体形态各异,有的如利剑直刺苍穹,有的如扭曲的怪树盘根错节,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血色,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晶体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丝丝缕缕精纯却充满死寂意味的“归寂”能量从中吞吐不定。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一些巨大的晶体内部,隐约可见被封印、冻结其中的身影——有天枢星本土的妖兽,有身着星殿战袍的修士,甚至还有一些形态奇特的、似乎是“寂灭神庭”的傀儡!它们都保持着临死前最后一刻的挣扎或战斗姿态,脸上的痛苦与绝望凝固成了永恒,如同琥珀中的昆虫。
这片“血色晶林”,仿佛是“归寂”之力将一切生机与存在强行凝固、吞噬后,形成的恐怖墓碑!
“小心这些晶体!”残光的神念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它们并非死物!会主动攻击任何带有生机的存在!不要触碰,更不要被它们喷出的‘归寂晶丝’缠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小队试图从晶林边缘绕行时,附近几株较小的血色晶体猛地一颤,顶端的孔洞中骤然喷射出数十道细如发丝、却快如闪电的暗红色晶丝!这些晶丝无视物理防御,直刺众人的生机本源!
“结阵!”
小队成员反应极快,瞬间结成圆阵,星辰之力联结,化作一道光幕。然而,那暗红晶丝接触到光幕,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与此同时,整个晶林仿佛被惊醒,更多的晶体开始震颤,更多的晶丝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不能纠缠!冲过去!”残光低吼,手中出现一柄燃烧着灰色火焰的短刃,挥动间,将射向他的晶丝斩断,但那灰色火焰也明显黯淡了一分。
凌尘目光一凝,他看出这些晶丝的本质是高度凝练的“归寂”之力,寻常手段极难应对。他心念一动,并未扩张领域,而是将一丝寂灭本源的意蕴,融入指尖。
他并指如刀,对着前方缠绕而来的大片晶丝,虚空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的、仿佛令万物“终结”的律令扩散开来。
嗤——
那些坚韧无比、连星辰光幕都能腐蚀的暗红晶丝,在接触到这股无形律令的刹那,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存在”的根基,瞬间变得灰败、脆弱,然后无声无息地断裂、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仅如此,附近几株刚刚发动攻击的血色晶体,其表面流转的光泽也猛地一暗,仿佛受到了某种本源的压制!
这一幕,让正在苦战的小队成员和残光都惊呆了!他们拼尽全力才能勉强抵御的恐怖晶丝,在凌尘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残光看向凌尘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更多的是对元尊命令的服从,此刻却带上了一种近乎敬畏的震撼。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元尊会将如此重任,寄托在这个看似只有化神期的青年身上。
“走!”凌尘低喝一声,打断了众人的震惊。他如法炮制,指尖灰芒隐现,所过之处,缠绕而来的晶丝纷纷自行崩解消散,为队伍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云漪紧随其后,她发现凌尘出手后,周围晶林的活性似乎被短暂压制,她压力大减,也得以出手,以凝练的星火精准点杀那些从死角袭来的晶丝。
有了凌尘这堪称“规则性”的克制,队伍前进的速度大增,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迅速穿越这片死亡晶林。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晶林范围时,异变再生!
晶林深处,一株高达千丈、如同巨型魔爪般的血色主晶柱,猛地爆发出滔天的暗红光芒!一股达到炼虚后期巅峰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眠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
轰隆隆!
整个血色晶林都随之震动,无数晶体共鸣,散发出令人神魂冻结的森寒杀机!那株主晶柱之上,暗红光芒凝聚,化作一个模糊的、由无数晶体构成的巨大面孔,空洞的眼眶“望”向了正在快速穿行的凌尘一行人!
“入侵者……亵渎归寂……当化为……永恒晶骸……”
冰冷的、如同亿万晶体摩擦的意念,直接轰入每个人的识海!
紧接着,那主晶柱上,数以万计的孔洞同时亮起,下一刻,一道直径超过十丈、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哀嚎灵魂压缩而成的暗红死光,撕裂虚空,带着湮灭一切的威势,朝着队伍最前方的凌尘,悍然轰至!
这一击,远超之前的晶丝,其威力,足以瞬间重创甚至灭杀炼虚后期!
“小心!”残光目眦欲裂,想要上前阻挡,却已然来不及!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面对这足以湮灭星辰的恐怖一击,凌尘瞳孔微缩,却并未后退。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寂灭本源在此刻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甚至带着一种……遇到“僭越者”般的“愤怒”?
他不再保留,双手在胸前虚抱,归墟领域不再收缩,而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开来,灰蒙蒙的光晕不再是吞噬,而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倒映着星辰生灭的灰色漩涡!
与此同时,他全力引动了丹田深处,那缕得自磐星传承的——星辰寂灭本源!
“寂灭……归墟!”
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引动了宇宙的终末法则。
那道毁灭性的暗红死光,一头撞入了灰色漩涡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
只有……消失。
仿佛那足以湮灭炼虚的恐怖攻击,从未存在过一般。连同其蕴含的狂暴能量与“归寂”意志,都被那灰色的漩涡彻底吞没,归于最终的“无”。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不仅身后的队伍目瞪口呆,连那晶林深处由晶体构成的巨大面孔,都似乎凝固了一瞬,空洞的眼眶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名为“惊愕”的情绪。
凌尘缓缓放下双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记“寂灭归墟”对他消耗极大。但他周身弥漫的那股苍茫、古老的寂灭意蕴,却愈发清晰、威严。
他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巨大的晶体面孔,淡淡开口:
“扭曲的归寂,也配审判真正的寂灭?”
话音未落,他并指再点!
这一次,并非防御,而是一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灰色光束,如同穿越了时空,无视了距离,瞬间点在了那千丈主晶柱的核心!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整个世界根基断裂的声响,传遍整个晶林。
那巨大的晶体面孔猛地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紧接着,以其被点中的位置为中心,一道道灰色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整个主晶柱!
轰!!!
千丈晶柱,连同其上凝聚的面孔,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轰然崩塌!化作无数失去光泽、普通无比的暗红色碎石,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血色晶林的活性,随着主晶柱的崩塌,骤然降至冰点。
凌尘看也不看那崩塌的废墟,对着身后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的队伍平静道:
“障碍已除,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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