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那档子事儿过去才两天，云岚学院门口又排起了长队。
这回比之前人还多，挤挤挨挨排出去半条街。
有锦衣华服的少爷小姐，更多是粗布衣裳的平民子弟。
个个伸着脖子往学院里瞅，眼神里掺着紧张和期盼。
“都听说了吗？前两天林家老爷子亲自上门，带着厚礼，想让孙子进来，被林主任直接轰出去了！”
“何止啊，连礼品都扔回去了！说是云岚不交这种朋友！”
“硬气，真他娘硬气！”
队伍里议论纷纷，声音压得低，但掩不住那股子兴奋劲儿。
云岚硬刚林家的事儿，早传遍苍城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人，现在反倒铁了心要来试试。
石坚带着几个老生维持秩序，一张脸还是没什么血色，但眼神亮得吓人。
柳影坐在登记桌后面，面前堆着厚厚的名册。
李虎吊着胳膊在边上晃悠，看见不顺眼的就瞪一眼，吓得几个纨绔缩脖子。
“下一个！”柳影头也不抬。
一个胖墩墩的少年挤过来，满脸是汗：“我、我叫朱大富，武徒四段...”
话没说完，李虎哼了一声：“武徒四段也敢来？当我们这儿是收破烂的？”
朱大富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林主任说了，云岚看中的是潜力！”
柳影抬眼看了看他，递过一块木牌：“去幻阵塔。撑过一炷香算过关。”
朱大富捧着牌子屁颠屁颠跑了。
后面接连几个都差不多。
有的进了幻阵塔不到半柱香就连滚带爬出来，裤裆湿了一片。
有的在重力室门口就腿软，直接被抬走。最好的一个在重力室撑了一刻钟，出来吐得昏天暗地。
柳影笔下不停：“主任说了，宁缺毋滥。”
正说着，队伍后面忽然起了点骚动。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的姑娘站在那儿，瘦得像根芦苇，风一吹就能倒。
她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叫苏小婉...武徒六段...”
周围响起几声嗤笑。
“武徒六段？来搞笑的吧？”
“这身板，重力室的门都进不去！”
“姑娘，回家绣花去吧！”
李虎眉头拧成疙瘩，刚要开口赶人，柳影却抬手止住他。
“为什么想来云岚？”
柳影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苏小婉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但苍白的小脸。
眼睛很大，瞳仁黑得像深潭。
“我...我想变强。”
她声音还是很轻，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不想再被人随便丢掉了。”
柳影盯着她看了几秒，递过木牌：“去吧。”
苏小婉接过牌子，深深鞠了一躬，小跑着往幻阵塔去。
李虎凑过来：“柳姐，这你也让她试？明显不行啊！”
柳影低头继续登记：“主任说了，不看修为看潜力。”
幻阵塔门口，石坚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眉头微皱：“现在放弃还来得及。里面不好受。”
苏小婉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塔内一片漆黑。门在身后关上，四周顿时陷入死寂。
突然，眼前亮起刺目的光。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擂台上，对面是三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手里提着滴血的刀。
“小娘皮，自己跳下去，省得爷爷动手！”
为首的大汉狞笑。
看台上坐满了人，都在哄笑。那些面孔有些熟悉，是曾经嘲笑过她、欺辱过她的人。
苏小婉心跳得厉害，腿肚子发软。
但她没动，眼睛紧紧盯着那几个大汉。
“假的...”她轻声自语，“都是假的...”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不同。
无视了扑过来的大汉，无视了飞溅的“鲜血”，目光在环境中快速扫过。
“幻阵能量波动最弱的地方...在东南角。”
她脚步一动，避开根本不存在的攻击，快速向那个方向移动。
塔外，石坚看着计时香，已经烧过半柱。
他有些意外。以往进去的人，这个时候早就鬼哭狼嚎了。
塔内，场景骤变。
擂台消失，变成万丈深渊。苏小婉站在一根细弱的树枝上，脚下是翻滚的云海。
“跳啊！跳下去就结束了！”
一个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小婉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她蹲下身，手指轻轻触摸“树枝”。
“触感不对...太光滑了。”她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向前迈出一步。
脚下凭空出现实地。幻象破碎。
最后一重考验，她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雨天。
大城学院的考官冷漠地看着她：“资质太差，下一个。”
那一刻的屈辱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她浑身发抖，几乎要瘫倒在地。
但就在崩溃的边缘，她猛地抬起头。
“不...我不是废物！”她声音颤抖却坚定，“你们不要我，是你们瞎！”
幻象应声破碎。
塔门打开，苏小婉走出来，脸色苍白如纸，但脊背挺得笔直。
石坚看着才烧了三分之二的香，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苏小婉轻声说：“看破了，就出来了。”
接下来是重力室。
三倍重力下，她站都站不稳，趴在地上喘气。
但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坚持不住时，她却慢慢调整呼吸，用一种奇特的韵律运转气血，竟然勉强支撑下来。
虽然只有一刻钟，但已经是武徒六段能做到的极限。
最后是实战考核。对手是吴钢。
“小姑娘，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吴钢看着眼前这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对手，实在下不去手。
苏小婉摆开一个起手式，声音轻轻却坚定：“请指教。”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苏小婉根本不敢硬接吴钢的招式，但她步法极其灵巧，总能在关键时刻以毫厘之差避开攻击。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似乎能预判吴钢的下一步动作，每次都能提前闪避。
“怪了！”李虎瞪大眼睛，“吴钢今天没吃饭吗？这么慢？”
柳影眼神锐利：“不是吴钢慢，是她看透了吴钢的套路。”
果然，苏小婉虽然完全处于下风，却硬生生周旋了一炷香时间，直到体力耗尽才被吴钢轻轻一掌推倒在地。
吴钢伸手拉她起来，表情复杂：“你...怎么做到的？”
苏小婉喘着气，额发被汗水打湿：“你的发力习惯...每次出拳前，右肩会先沉半分...”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刚刚从重力室出来的林狰。
林狰走过来，目光落在苏小婉身上：“你看得穿他的招式，为什么不出手反击？”
苏小婉低下头：“我...力气太小，就算看穿了也打不过...”
林狰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给你足够的力量，刚才有多少次机会可以击败他？”
苏小婉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七次。第三次闪避时，可以攻他左肋；第七次...”
她一口气说出七个反击的时机和方式，每一处都是吴钢招式中的破绽。
吴钢听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自己早就败了七次。
林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
“你以前在哪修炼？”
苏小婉眼神一暗：“去年...去年在大城学院待过三个月。他们说我没潜力...劝退了。”
周围响起一片吸气声。
大城学院是天南行省排名前五的名校，门槛极高。
李虎忍不住插嘴：“那你怎么...”
“我偷学的。”苏小婉声音更低了，“他们上课时，我就在窗外听...晚上偷偷去练功场看...后来被发现了，就...”
话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人群中有嗤笑声响起：“原来是被大城学院淘汰的废物啊！”
“云岚现在什么垃圾都收了吗？”
林狰突然转头，目光冷冷扫过说话的人。
那是个锦衣少年，被看得浑身一僵，赶紧闭嘴。
“石坚。”林狰开口。
“在。”
“如果他能在你手下撑过三招，我就收他。”
林狰指向那个锦衣少年。
少年脸色顿时惨白。石坚虽然伤没好利索，但也是实打实的武者境！
三招？一招他都接不住！
石坚点头，看向少年：“请。”
少年硬着头皮上前，结果连石坚的第一招都没接住，直接被震飞出去，摔了个狗吃屎。
林狰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回到苏小婉身上：“力量可修，悟性难求。云岚要的是战士，不是莽夫。”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传遍全场：“苏小婉，通过。”
全场哗然。
那个被震飞的少年爬起来，不服气地大喊：“凭什么！我武徒八段都没过，她一个六段的废物凭什么！”
林狰终于正眼看他，目光冷得像冰：“就凭她能在武者手下周旋一炷香，你看得懂吗？”
少年噎住，脸涨成猪肝色。
林狰不再理他，对苏小婉道：“去登记。从今天起，你就是云岚的弟子。”
苏小婉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直到柳影把名册递到她面前，她才猛地回过神，眼圈瞬间红了。
“谢...谢谢主任！”她深深鞠躬，声音哽咽，“我一定...一定拼命修炼！”
李虎凑过来，好奇地打量她：“小姑娘可以啊！怎么看出吴钢那小子破绽的？”
苏小婉抹了把眼睛，小声说：“就...就是看多了就会了。每个人的发力习惯都不一样，看准了就能预判...”
石坚走过来，递过一块毛巾：“擦擦。以后多指教。”
苏小婉受宠若惊地接过毛巾，手都在抖。
远处，几个其他家族安插的眼线面面相觑。
“这林狰真是什么人都收啊？”
“武徒六段？还是大城学院不要的废物？”
“赶紧回去禀报！云岚这是自毁长城！”
学院角落里，韩枫默默看着这一幕，拳头微微握紧。
又一个寒门子弟进来了。他感受到的不是威胁，而是一种莫名的鼓舞。
林狰看着苏小婉在柳影指导下填写资料，眼神深邃。
【洞察术启动】
【姓名：苏小婉】
【修为：武徒六段】
【根骨：中下】
【悟性：极佳】
【天赋：战斗直觉（初级）、破绽洞察（初级）】
【潜力：S级】
系统光幕上的数据证实了他的判断。
这是一块蒙尘的璞玉，只要稍加打磨...
“主任。”石坚走过来，低声道，“收她会不会太冒险了？其他家族恐怕会拿这事做文章。”
林狰目光扫过远处那些窥探的身影，语气平淡：“云岚行事，何须看他人脸色？”
他转身走向重力室，留下一句话：“告诉那丫头，明天开始，每天加练两个时辰幻阵。既然能看破虚妄，就要看到底能看多深。”
“是！”石坚眼中闪过敬佩。
夕阳西下，考核结束。
今天通过考核的只有三人，除了苏小婉，还有一个平民子弟和一个小家族出身的孩子。
人群渐渐散去，失败的垂头丧气，通过的欢天喜地。
苏小婉抱着刚刚领到的学院服，手指紧紧攥着布料，像是攥着救命稻草。
柳影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难得地多说了一句：“云岚不看出身，只看实力。主任给你机会，别浪费了。”
苏小重重点头，眼睛亮得像是要把整个学院装进去：“我会拼命的！比所有人都拼命！”
夜幕降临，新弟子们被安排进宿舍。
苏小婉坐在床沿，小心翼翼抚摸着学院服上的云岚徽记，像是在做梦。
窗外传来练功场的呼喝声，那是老生们在加练。
她走到窗边，看着那些在月光下挥汗如雨的身影，眼神渐渐坚定。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本破旧的笔记，就着月光翻开。
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招式图解，旁边标注着细密的小字——都是她这些年偷学来的东西。
“我能行的...”她轻声对自己说，“这次一定不能再被赶走了...”
月光洒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灼人的火焰。
重力室内，林狰看着光幕上苏小婉在宿舍里刻苦钻研的画面，微微颔首。
【培养目标已更新：苏小婉（悟性特化型）】
【定制训练方案生成中...】
【建议：重点提升精神力与战斗直觉，辅以基础力量训练】
光幕上数据流动，一套专门为苏小婉量身定制的修炼方案逐渐成型。
林狰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让我看看，你这块璞玉...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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