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李师傅一家，小夏要接着忙孩子们上学堂的事情。
一大早，小夏带着打扮一新的铁蛋和柱子，两人穿着新做的靛蓝粗布断卦，下身是灰布长裤，裤脚用布条扎起，穿着崭新的黑布鞋，透着清爽利落劲儿。
铁蛋从知道要上学起，就开始为今天的蒙学做准备，柱子有些不乐意，书上的字看着他就头疼，被老爹揍了一顿，他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哥哥一起看。
也没记住几个字，一心只想跟着小伙伴们舞刀弄枪。
小夏也替他愁的慌，如果先生不收，就只能找赵子回问问，能不能替他找个武学师父了。
三人刚到镇上，淑云已经在等着了，先带几个人去馄饨摊一人吃了碗馄饨。
铁蛋吃相端端正正，柱子吃相风卷残云。
淑云小声跟小夏嘀咕：“这俩孩子性格一点都不像亲兄弟。”
“可不是，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小夏叹口气。
“小姑，你叹什么气呢？没吃饱吗？我分你几个？”柱子长的虎头虎脑，最近伙食好，个子一下子蹿了许多。
“你自己吃，小姑吃饱了，待会去先生那里，先生问你什么你再答什么，知道吗？”
柱子这娃想来想到什么说什么，神经跳脱，不按常理出牌。
小夏最担心出纰漏的就是他。
“放心，小姑。”
他们要去的地方叫“青云蒙学馆”，是淑云拜托了好几个人才联系上的蒙学馆，先生姓柳，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启蒙先生，听说教出来的学生，多半能考进县城的书院。
铁蛋有些紧张，他今年9岁了，只在附近村子的蒙学馆念过三个月，《三字经》背的滚瓜烂熟，可后来小姑不让他上。
其实他还挺喜欢念书。
柱子一点都无所谓，嘴巴里还在回味着刚才馄饨的肉香。
青云蒙学馆在镇子东头，朱漆大门傻姑娘挂着块木匾，里面传来孩童的读书声。
小夏他们进去，柳先生穿着件藏青绸衫，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见他们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淑云把拜师礼递给柳先生身边的书童，听说柳先生挑剔，她特地去镇上的“聚宝斋”精挑细选的。
一吊“条修”，不是乡下的散块腊肉，是镇上肉铺特制的咸肉条，切得方方正正，十根扎成一束，用油脂裹着，而且这腊肉是用松枝熏的，比普通的腊肉要香。
一套文房四宝，一个酸枝木的书签。
看见这些礼，柳先生才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小夏他们。
“柳先生好，”小夏把两个孩子拉到跟前，“这是我家的铁蛋、柱子。”
在听到孩子名儿的时候，柳先生皱了皱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老夫这蒙学，收的都是镇上的孩子，束修一年5两银子，规矩也严，乡下孩子野，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
他不差那十两银子，要是塞进来两个难管教的乡下刺头，带坏他的学生，他情愿不要，要不是有人说情，他连人都不想见。
这话说的小夏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柳先生，我家的孩子很乖，喜欢读书，人也不笨，不比镇上的孩子差。”
柳先生嗤笑，“你家都九岁了，才来上蒙学，还说不比人家差。你知道镇上孩子几岁启蒙吗？有的三岁就开始了，你去看看里面，都比你家小。
还不笨，估计连字都不认得吧。”
铁蛋攥紧拳头，“先生，我认得字，我读过《三字经》，还自学了《千字文》和《百家姓》，我弟弟也识字，我教他的。”
柳先生不信，“小小年纪口气不小。”他随手翻开《三字经》里的一页，“你从这里开始背。”
铁蛋看了眼，张口就来，字正腔圆，没打一个磕巴。
柳先生又指着“三才者”问意思，铁蛋也回答的条理分明。
他又拿起《千字文》随手指着里面的一段，让铁蛋背。
铁蛋立马就背了出来。
柳先生不信了，他又拿出《百家姓》，铁蛋一样背的滚瓜烂熟。
这可是个好苗子啊。
柳先生喜上眉梢，他看向旁边的柱子，这两人是兄弟，资质应该差不多，他于是拿出书开始考校柱子。
结果柱子回答的磕磕巴巴，有些地方还一问三不知，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老夫收了，可以跟那些富家子弟一起学习。”柳先生指着铁蛋，“他老夫不收，你们带回去。”
柱子被明晃晃的嫌弃了，他虽然知道自己不行，但也要脸，当场眼睛就红了，但他忍着没哭。
小夏还想说些什么。
柳先生不耐烦的一挥手，“老夫也不是什么人都收，你们乡下来的，要不是看在这孩子资质还可以，老夫一个都不想要。”
小夏怒了，这糟老头左一句乡下人，右一句乡下人，为人师者，对人没有起码的尊重，这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她还没说话。
铁蛋先开口，他牵起小夏的手，“小姑，我们回去，这个先生咱不拜了。”
他另一只手拍了拍柱子，无声安慰。
淑云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柳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孩子，你可知道任性的后果，老夫这里的孩子个顶个的家世好，以后等你长大了，这些都会成为你的助力。”
铁蛋直视先生，态度不卑不亢，“先生我不懂什么中助力，但我知道孔圣人讲有教无类，先生只挑自己喜欢的收，把柱子拒在门外，这不叫教书，这叫挑人。先生学问再好，心中没有‘仁’，也叫不出好徒弟。”
话音落，铁蛋就拉着小姑要走。
柳先生站在堂屋，手里拿着《论语》，指节发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教了一辈子书，竟被个乡野稚子，用一句圣人言，堵的哑口无言。
小夏挣脱铁蛋的手，把桌上的束修礼用油纸包好，打走。
旁边的书童眼珠子瞪的老大，这些乡下人果然没教养，送人的东西还要拿回去。
柳先生还想再争取一下，这孩子天份是真的不错。
“如果你一定想要老夫收你弟弟，也不是不行。”他还想拿下乔。
那边小夏摆了摆手，已经出了门，“不必了柳先生，告辞。”
几人扬长而去。
“不知所谓，这镇上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教你，天份高又怎么样，没有伯乐也只是一匹废马，早晚要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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