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温箱的冷却程序刚结束，陈御风便将新型涡轮盘支架封入防磁盒，交由周子豪送往检测室复核。他脱下无尘服，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飞行夹克，袖口处一道细微磨损清晰可见。走廊灯光打在机械表盘上，指针指向下午五点二十七分。
礼堂前厅已有学生列队等候入场，横幅写着“青年航空创新论坛”。一名工作人员递来演讲稿打印件，他接过时指尖划过纸面，未停留一眼，直接塞进胸前口袋。原稿上的技术参数密密麻麻，但他清楚，今天要讲的不是数据。
步入后台，张建军正站在幕布边缘调试投影设备。他回头看了陈御风一眼，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放在操作台上——那是二十年前某型试验机首飞当天的合影，背景是荒原机场，风沙漫天。照片一角，年轻的张建军站在驾驶舱旁，身旁的老教官拍着他的肩。
“你师父说过一句话。”张建军低声说，“别怕说得少，就怕说得轻。”
陈御风点头，目光落在照片上许久，然后抽出笔，在随身携带的图纸背面写下一行字，撕下揉成团塞进衣袋。
六点整，礼堂灯光渐暗，聚光灯打在中央讲台。主持人简短介绍后，全场安静下来。前排坐着几位军方观察员，肩章低调却分明；两侧包厢有航校教授、企业代表，还有数十名穿着统一制服的飞行学员。后排学生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对准讲台如同瞄准目标。
陈御风走上台阶，脚步平稳。他没有打开提词器，也没有展开稿件。站定后，先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年轻面孔，最后停在入口处。
沈昭华站在侧门阴影里，未穿高跟鞋，只着平底皮鞋，香槟色西装在昏光中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她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神情沉静，像一尊不动的坐标。
“昨天凌晨三点十二分，我们打出第一个合格的钛铝合金部件。”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空间，“它比原设计轻了23.7%，但它承载的重量，远不止于此。”
台下有人低头记录，有人微微抬头。
他从展台拿起一个银灰色模型——正是刚完成的涡轮盘支架，举起示意。
“过去三十年，我们在追赶。仿制一台发动机，拆解一百遍，画出十万张图纸，仍被卡在材料门槛外。有人说，能稳定生产已是进步。可我想问——什么时候开始，‘不犯错’成了最高标准？”
前排一位老教授皱眉，与邻座交换眼神，嘴唇微动：“年轻人太急。”
陈御风听到了，但没有停顿。
“我见过战友的战机坠毁在戈壁滩，驾驶舱烧得只剩半块仪表板。事后调查报告写的是‘综合故障’，可我知道，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核心部件依赖进口，一旦断供，整机变废铁。”
他放下模型，语气转缓。
“张教官曾送我一本书，扉页写着四个字——‘天命由人’。他说，飞行员的命运不该由天气或机械决定，而应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一个国家的航空事业呢？是不是也该由我们自己书写？”
台下几名飞行学员挺直了背脊。后排有学生悄悄摘下耳机，不再录像，只是凝神听着。
“我不主张盲目超越。”他继续说，“但我们必须开始思考：下一代航发，能不能不用国外标准？下一代飞控，能不能不依赖外源代码？答案不在论文里，也不在会议上，而在每一次实验失败后的重试，在每一克减重背后的计算，在每一个拒绝妥协的选择。”
他顿了顿，看向入口方向。
“我们这一代人，不仅要追赶，更要超越。不是为了争口气，而是为了让以后的飞行员，再也不必因为一颗螺丝钉受制于人。”
话音落下，礼堂陷入短暂寂静。
随即，掌声自前排军方代表席响起。一人带头站起，其余陆续跟进。掌声由点及面，迅速蔓延至全场。飞行学员集体起立，动作整齐如操练。
有人高喊：“陈学长！带我们造国产战机吧！”
陈御风摇头，嘴角微扬。
“我不是领袖，也不是英雄。”他说，“我只是个不愿再看别人卡我们脖子的飞行员。”
他走下讲台，未接受任何采访，也未回应提问。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沈昭华迎上前，在距离两步时停下。
“你做到了。”她说。
他看着她，点头，未语。
她伸手递来一只密封信封，上面盖着沈氏集团技术中心的钢印。“地下机库承重评估已完成，b区可承载三级振动负荷。施工许可今晚批复。”
他接过，放入夹克内袋。
“谢谢。”
“别谢得太早。”她目光平静，“真正的考验，从来不在礼堂里。”
他转身朝出口走去。暮色已笼罩校园，路灯逐一亮起。他穿过教学楼之间的林荫道，脚步未缓。左手习惯性抚过胸前口袋，那里藏着一张揉皱的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真正的超越，始于每一次安静的签到。”
实验楼顶层的监控终端仍在运行。主屏显示飞控系统集成调试倒计时：08:57:23。恒温箱内，新一批打印件正在进行应力老化测试。操作台角落，3d打印机的惰性气体阀门轻微震颤，仿佛仍在呼吸。
他推开实验室门，换上工作服，走向控制台。屏幕亮起，提示今日签到尚未完成。
他输入指纹认证，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位置同步中……
签到地点：航空大学主校区
贡献值+10
隐藏任务链进度更新：■■■□□（3\/5）
他注视着进度条，手指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窗外，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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