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终端熄灭的瞬间，陈御风已将密封箱从保险柜中取出。实验室地下三层的负压舱门开启时发出轻微泄压声，他未作停顿，直接步入操作区。灯光自动亮起，照在恒温台上那袋“h-7”砂样上，塑料封膜边缘凝着一层薄霜——样本刚从零下五摄氏度环境取出，防止结晶物继续反应。
他戴上防护手套，将砂样倒入离心分离器。机器启动后，低频震动传导至地面。显示屏同步跳出参数：含泥量初测值3.8%，超出系统签到所得《2035年建材耐久性规范》限定值三倍以上。该标准并未公开，仅存在于飞行王朝系统的数据包中，是他前世未曾见过的未来技术体系。
混凝土样本紧随其后被送入x射线衍射仪。图像生成耗时四分钟，屏幕上显现出内部孔隙结构的三维重构图。裂缝呈网状扩散，起点集中于骨料界面区，正是劣质砂引发碱溶蚀的典型特征。但他暂不提及此现象，只调出抗压强度预测模型。
签字笔落在记录本边缘，一行修正系数迅速写就。这些数字无法由现行国标推导而出，唯有依托系统提供的材料衰减算法才能计算。他将三份纸质报告封装完毕，分别标注“科研存档”“工程备案”“应急响应”，每份仅包含部分数据，唯独手写参数完整一致——这是无法复制的技术锚点。
凌晨三点四十一分，周子豪抵达实验室。他接过其中一份文件，眼镜片上还蒙着晨雾水汽。“主实验室不能用。”他说，“我刚查过，昨夜有人尝试访问我们的检测日志，Ip经过七层跳转，终点是省环保厅下属监测站。”
陈御风点头。“所以现在不出去。所有结论必须闭环生成。”
“可第三方认证呢？”周子豪声音压低，“没有权威机构背书，施工方完全可以否认结果。”
“那就让他们自己看。”陈御风打开便携式光谱仪，将一撮砂样置入检测槽。设备嗡鸣启动，屏幕刷新出元素分布曲线。钠、镁离子峰值异常突出，与氯化物和硫酸盐反应残留完全吻合。
“你打算现场演示？”
“不止。”陈御风从夹克内袋取出那支信号追踪笔，拧开笔帽确认电量。“你以个人名义，带一份伪装样本去市质检中心送检。路径绕开工地备案流程，付款用现金，登记信息填虚假联系方式。”
周子豪皱眉：“如果他们发现是假的……”
“目的不是通过检测。”陈御风打断，“是要引出发件人。谁接收这份报告，谁就是内鬼。”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周子豪最终接过笔，将其插入笔记本侧袋。“我走西环线，避开监控密集区。”
与此同时，陈御风拨通沈昭华电话。听筒里传来键盘敲击声，节奏稳定，显然她早已待命。
“准备启动‘清源’预案b路径。”他说，“沈氏控股名下的砂石厂立即调拨合规原料，六点前抵达工地东入口。”
“车队已在路上。”回应简洁无赘言，“车身喷涂‘沈氏控股’标识，GpS信号全程对外直播，接入市政监管平台。”
“好。”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回试验机上的混凝土残片。压力测试最终断裂值定格在62.3mpa，不足设计要求的八成三。这不是误差，是蓄意为之的结构性削弱。
清晨五点零四分，实验室二层会商区灯光亮起。陈御风将三份报告并列摆放，取出签字笔，在中央那份封面写下“紧急技术通告”字样，并加盖航院科研中心电子公章——该权限由张建军作日授权，仅限突发事件使用。
“我们不能再等。”他说，“证据链已经闭合。系统数据、实测强度、原料成分三项互为印证，足以支撑强制更换供应商。”
周子豪盯着那份即将送出的伪装样本。“但如果对方拒绝承认呢？监理单位受上级指令影响，未必配合。”
“那就让事实说话。”陈御风收起设备，“我会亲自到场，当众检测，当场公示结果。科学数据不需要讨价还价。”
话音未落，终端震动。一条加密消息弹出：【新砂石运输车队预计抵达时间06:18，路线无异常】。
他起身，拎起密封箱走向电梯。周子豪紧随其后，手中提着装有伪装样本的保温箱。
清晨六点十三分，工地东入口警报响起。一辆印有“宏远建材”字样的罐车横停在通道中央，驾驶员手持对讲机不断通话，拒不挪车。现场监理站在一旁，双手插兜，未做干预。
三分钟后，陈御风抵达。他未理会阻拦人员，径直走向临时搭建的检测台，将密封箱置于桌面。围观工人逐渐聚集，有人掏出手机拍摄。
“根据航院科研中心紧急通告。”他声音平稳却穿透嘈杂，“当前使用的混凝土骨料含泥量超标两倍以上，七天抗压强度预测仅为设计值的59.7%，存在重大结构安全隐患。”
监理开口：“变更供应商需总包方书面通知，目前我们未收到……”
“那你现在收到了。”陈御风打开光谱仪，放入砂样。屏幕亮起，数值实时跳动：3.8%。
周子豪站在一旁，同步播报：“国家标准Gb\/t -2011规定，高强度混凝土用砂含泥量应≤3.0%，实际检测超出限值；而依据最新行业建议指标，此类高海拔战略工程应执行≤1.5%标准，当前样本超标153%。”
人群骚动。几名技术人员凑近查看仪器读数。
陈御风继续道：“该样本来源为今日早间进场批次，编号h-7，取样过程全程录像，视频已上传至项目监管云节点，可供随时调阅。”
监理脸色微变，欲言又止。
此时，远处引擎轰鸣。一列车队缓缓驶来，车身上鲜红的“沈氏控股”标识格外醒目。领头车辆装载的砂料经第三方机构预检，含泥量0.9%，粒径分布均匀，完全符合高标准要求。
“新车队由沈氏集团直供。”陈御风说，“即刻起替代原供应商，所有未浇筑段全部更换材料。你们可以选择签字放行，或上报停工整改。”
现场陷入短暂寂静。监理低头看向对讲机，迟迟未按下通话键。
六点二十三分，第一辆新车驶入核心区。泵车臂架展开，灰白色混凝土缓缓注入模板。陈御风立于检测台旁，手中签字笔仍未归鞘，笔尖朝上，映着初升的日光。
周子豪转身离开，身影没入晨雾。他的保温箱内，那支信号追踪笔开始发射微弱脉冲。
沈昭华在指挥中心确认车队定位，手指划过屏幕，调出第二批物资调度令。
陈御风俯身打开密封箱，取出新的检测工具包。他将光谱仪探头插入刚卸下的砂料流中，屏幕刷新出绿色合格标识。
笔尖忽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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