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枯叶掠过水潭，苏寒望着潭中倒影，右眼底那行星纹般的铭文正随着心跳明灭。
他伸手触碰眼尾，指尖刚触及皮肤，太阳穴便传来蜂鸣般的刺痛——不是伤口撕裂的疼，更像某种被封印的记忆在拼命撞击脑壳。
\"苏寒。\"姬九黎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
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侧，素白指尖悬在他右眼上方半寸，\"这铭文的气息...和鸿蒙系统完全不同。\"
苏寒转头，看见她眉峰紧蹙，眼底映着潭中星纹的倒影。
他忽然想起两人被共生枷锁束缚时，她总爱用这种审视天道法则的眼神看他——那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天玄女帝，而他是被系统选中的蝼蚁。
可此刻，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嗡——\"
一声清越剑鸣打断对话。
林无涯的虚影从剑胚中飘出，青色光刃在他掌心凝实，刃身正对着苏寒右眼。
剑胚表面的裂痕里渗出幽蓝微光，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让我试试。\"剑灵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显然还未从之前的虚空乱流中恢复，\"荒古天命纹能看破本源，或许能解析这铭文。\"
苏寒点头。
林无涯的指尖刚触到他眉心，便有星芒顺着两人接触点窜入剑胚。
剑胚突然剧烈震颤，裂痕中迸出火星，林无涯的虚影险些溃散：\"这...这不是普通的命纹！
里面藏着星图！\"
苏寒只觉太阳穴\"轰\"地炸开，无数银线在脑海中交织成图。
那是比天元大陆所有星象图都更浩瀚的存在——星系如沙粒般悬浮，每条星轨都刻着古老符文，最中心有团模糊的光，像被雾笼罩的门。
\"这是...通往命运源点的路？\"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觉的颤音。
前世作为弑天剑尊时，他曾见过鸿蒙初开的星轨，但眼前这图明显更上层，仿佛站在天道之外俯瞰规则。
\"不是系统留下的。\"姬九黎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系统的信息带着混沌的狂躁，这图...更像被刻意打磨过的秩序。\"她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他腕间的共生枷锁，那是两人命魂相连的印记，此刻正随着星图的流转微微发烫。
林无涯的剑胚\"当啷\"坠地。
他的虚影跪坐在地，额角渗着虚浮的冷汗：\"我试着沿着星轨推演路径...但每走三步就会遇到逻辑陷阱。\"他抬头，眼底映着剑胚上跳动的星芒，\"它在排斥外来者。\"
\"但我们必须走。\"苏寒弯腰拾起剑胚，指尖触到剑身时，前世斩落右臂化剑灵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他以为自己斩断的是弱点，此刻才明白，所谓因果早有定数。
他将剑胚按在胸口，感受着与林无涯同频的心跳，\"鸿蒙系统和天命玉牒的对抗只是表象，真正的幕后...在更上面。\"
姬九黎突然拽住他后领。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苏寒踉跄两步，便见方才站立的位置裂开蛛网般的空间裂缝。
冷风裹着焦土味灌进来，裂缝中隐约能看见燃烧的城池、碎裂的法宝，还有半截插在焦土中的染血命牌——那是某个纪元的残骸。
\"星图在引导我们。\"她松开手，指尖指向裂缝深处。
苏寒顺着望去，正见那团中心的光在裂缝里明明灭灭，像在招手。
林无涯的虚影突然凝实。
他握住剑胚，剑身迸发青色流光，在三人周围画出防御结界：\"抓紧我。\"话音未落，裂缝便如巨口般合拢，将三人吞噬。
天旋地转的感觉比之前更剧烈。
苏寒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耳边是无数破碎的声音——婴儿的啼哭、修士的怒吼、天道法则的嗡鸣，像无数段被剪碎的影片在同时播放。
等视野重新清晰时，他正踩在一片血红色的荒原上，远处有座崩塌的祭坛，祭坛中央插着半截染血的剑，剑身上的纹路和他的破劫剑胚如出一辙。
\"这是...我前世的战场？\"他下意识摸向胸口的剑胚，却见剑胚在震颤，剑尖正指向祭坛。
\"不。\"姬九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站在一块焦黑的断柱旁，指尖抚过柱上的刻痕，\"这是另一条时间线。\"她转身时，苏寒看见她眼底映着自己的倒影——但那倒影的胸口插着一把剑，鲜血正顺着衣襟往下淌。
\"死亡回放。\"林无涯的声音带着冰碴。
他指向天空，苏寒抬头，便见无数透明的\"自己\"在虚空中重复着不同的死状：被天劫劈碎、被魔神撕成两半、被姬九黎的本命剑刺穿心脏...每一幕都真实得可怕，连痛觉都顺着共生枷锁窜入他体内。
\"它在提醒我们失败的可能。\"苏寒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那些\"自己\"的尸体在风中消散，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刻——他站在鸿蒙尽头，看着天道化身（也就是现在的姬九黎）眼中的绝望，然后挥剑斩向自己。
原来所有的死亡，都是他必须跨越的劫。
\"走。\"姬九黎突然抓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但握力大得像要把两人的骨血捏在一起，\"别看这些，往前看。\"
下一次跳跃来得毫无预兆。
三人刚穿过一片飘着冰晶的虚空，眼前便出现一片混沌未开的黑暗。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流动的感觉。
苏寒感觉自己像被泡在温水里，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这是...未诞生的纪元？\"林无涯的声音带着惊疑。
他的剑胚不再发光，仿佛连剑灵都被这混沌同化。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一道身影。
他背对着三人，穿着看不出材质的素色长袍，肩头落着几点星光。
当他转身时，苏寒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张脸和他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沧桑，像是看尽了无数纪元的兴衰。
\"初代宿主...\"姬九黎的声音发颤。
她的本命剑\"嗡\"地出鞘，悬浮在两人身前，但剑尖却在微微下垂，仿佛连剑都在敬畏。
那身影没有动作，只是凝视着苏寒。
他的目光像能穿透皮肤、穿透骨血，直抵灵魂最深处。
苏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灵魂里苏醒，那是被系统抹去的记忆碎片——他曾见过这双眼睛，在鸿蒙系统第一次激活时的幻象里。
\"不要相信任何所谓的'终局'。\"身影开口，声音像来自极远的地方，又像在苏寒的灵魂里直接响起，\"真正的终点...是你愿意承担多少。\"
他抬手，指尖点在苏寒额头。
一道温热的光渗入识海，苏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姬九黎在某个纪元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林无涯的剑灵在虚空乱流中为他护道，还有自己站在命运外殿门前，手中的破劫剑胚绽放出创世的光。
画面消失时，身影已消散在黑暗中。
苏寒摸向额头，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那道光已经融入了灵魂。
\"他...为什么帮我们？\"姬九黎收起本命剑，声音里仍有未消的震撼。
\"或许他也曾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苏寒望着黑暗深处，右眼底的铭文突然剧烈流转，星图的中心光团变得清晰起来，\"他让我记住，终点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走出来的。\"
林无涯的剑胚突然发出清鸣。
三人抬头，便见前方的黑暗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后是座悬浮的宫殿。
宫殿的墙壁、柱子、门楣全由流动的命纹构成，秩序与混沌的力量在其中完美交融，像极了苏寒体内刚形成的命纹网络。
门楣上，三个由星芒组成的字正在闪烁：
命运外殿。
山风再次卷起枯叶，苏寒望着那座宫殿，感觉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他转头看向身边两人——姬九黎正凝视着他额头，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柔软；林无涯的虚影重新凝实，剑胚上的裂痕不知何时已愈合，泛着温暖的青光。
\"走吗？\"姬九黎问。
\"走。\"苏寒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住剑胚。
掌心的自由之纹与右眼的铭文同时亮起，在两人交握的手间形成星轨般的光带。
三人向前迈步时，身后的未诞生纪元缓缓闭合。
而在他们的视野尽头，那座由命纹构筑的宫殿正静静等待，门内透出的光，像极了鸿蒙初开时的第一缕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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