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开启的瞬间，霉味混着古纸的陈香涌进鼻腔。
苏寒的鞋尖刚触到青石板，目光便被最前排的书架钉住——那些悬浮的卷轴泛着幽蓝微光，其中最中央的那卷，封皮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大字：苏寒。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来，在离卷轴三寸的地方顿住。
掌心的荒古天命纹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一下。\"这......\"他喉结滚动，声音发涩，\"是我遗忘的记忆？\"
\"别动。\"姬九黎的手搭在他腕间，她的指尖凉得惊人。
天玄女帝的目光扫过满殿卷轴，星眸里翻涌着寒芒，\"这些卷轴的气息......和共生枷锁同源。\"
话音未落，苏寒的指尖还是轻轻碰到了卷轴。
幽蓝光芒骤然暴涨，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母亲临终前颤抖的手，自己跪在杂役房外被泼冷水，还有一道裹着血雾的身影——那是他？
\"阿寒！\"姬九黎的惊呼刺穿幻境。
苏寒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墙角，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
而姬九黎正站在另一卷卷轴前，她的指尖泛着银光，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般僵直。
\"九黎？\"苏寒冲过去要扶她，却在触到她肩膀的瞬间被弹开。
一道银链从两人掌心的共生枷锁里窜出，缠绕着那卷卷轴，将姬九黎的意识生生拽了进去。
她的瞳孔在收缩，眼尾的朱砂痣随着睫毛颤动。
苏寒听见她喉咙里溢出细碎的抽气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了心。
他握紧破劫剑胚，剑身的\"姬九黎\"三个字跟着发烫，像是在共鸣。
\"是前世记忆。\"林无涯突然出声。
剑灵不知何时摘下了右眼的黑布，露出下方流转着混沌气的瞳孔，\"她的灭世心窍在共鸣，这卷应该记载着你们联手封印魔神的过往。\"
苏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能通过共生枷锁感受到姬九黎的情绪——先是滚烫的热血翻涌，像站在战场中央看千军万马；接着是刺骨的冰寒，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灵魂里被生生剜走；最后是铺天盖地的迷茫，像被扔进了没有光的深海。
\"醒！\"姬九黎突然踉跄着后退，撞进苏寒怀里。
她的额头全是冷汗，星眸里泛着水光，却咬着唇不肯掉泪。\"我们......\"她的声音发颤，\"曾在魔神爪下背靠背战斗，我替你挡过致命一击，你用创世圣体为我重塑心窍......\"
苏寒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想起影像里碎裂前姬九黎的问题，原来答案藏在这里。
可不等他开口，林无涯突然低喝：\"小心！\"
破劫剑胚在苏寒掌中震动，剑身的兵器图鉴突然弹出半透明界面。
林无涯的指尖按在剑脊上，混沌气顺着纹路流转：\"检测到记忆黑市信号源......这是只有本源受损的剑灵才能感知的波动。\"他眯起左眼，\"要接入吗？\"
\"母亲的死亡真相。\"苏寒突然开口。
他想起储物袋里那根多了刻痕的白发，想起方才幻境里母亲嘴角的血，\"黑市......是不是有这个？\"
林无涯的手指顿了顿，最终按在\"确认\"上。
界面瞬间扭曲成深紫色漩涡，无数碎片在其中翻飞，最醒目的那片闪着金光，标题刺得苏寒睁不开眼：\"苏寒母亲——苏清欢，死亡真相。\"
\"需要什么代价？\"姬九黎按住苏寒欲点碎片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脉搏快得不正常，像要跳出喉咙。
\"痛觉具现。\"林无涯的声音沉了沉，\"用自身痛觉为媒介，抽取记忆碎片。
抽取越多，痛觉敏感度越低......但如果是关键记忆......\"
\"换。\"苏寒打断他。
他望着姬九黎泛白的指节，想起她刚才在记忆里承受的痛苦，\"我要知道母亲为什么......\"
话音未落，深紫色漩涡突然裹住苏寒的手腕。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他的神经。
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青石板，冷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阿寒！\"姬九黎蹲下来扶他，却被他攥住手腕。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飙升，像要把她的骨头都烙化。
记忆碎片涌入的瞬间，苏寒看见母亲的脸。
不是临终前苍白的模样，而是更年轻的时候，她抱着他坐在沧澜宗后山的桃树下，指尖沾着桃花瓣给他擦脸：\"阿寒要记住，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死亡，有的只是......\"
画面一转，他跪在杂役房的草席上，母亲咳着血塞给他那本破书：\"别怕，娘的命是借来的......\"她的手抚过他的脸，指甲缝里还沾着洗杂役衣服的皂角沫，\"娘自愿献祭灵魂，用九世寿元换你觉醒荒古圣体......\"
\"不......\"苏寒的声音破碎，\"您说过是被夺心......\"
\"傻孩子。\"记忆里的母亲笑了，眼角的泪却止不住，\"娘骗你的......只要你能活着，能站到天道之上......\"
\"轰——\"
一声闷响打断回忆。
苏寒猛地抬头，看见殿中央的地面裂开一道缝隙，一座黑色石碑缓缓升起。
碑身刻满古篆，最上面半段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下半段却清晰如刀刻：\"混沌与秩序共生，创世与灭世同存......\"
\"这是缺失的契约。\"姬九黎松开苏寒的手，站起身走向石碑。
她的指尖抚过刻痕，星眸里闪过恍然大悟的光，\"天命者说的第二层封印，应该就是这半段契约。\"
苏寒抹了把脸上的汗，扶着墙站起来。
破劫剑胚在他掌心发烫，像是在催促他靠近。
当他的指尖触到石碑的瞬间，原本模糊的上半段突然泛起血光，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契约重铸，需以'灭世心窍'为引，创世圣体为契。\"
姬九黎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石碑上的血字，突然想起前世记忆里最后那幕——苏寒用创世圣体封印魔神时，她的灭世心窍正在他心口发光。
原来所谓的身份互换，所谓的记忆平衡，都是为了让这两个本该对立的存在，在今生重新走到一起。
\"九黎？\"苏寒察觉她的异样，伸手去碰她的肩。
姬九黎转身，眼尾的朱砂痣在血光里红得刺眼。
她望着苏寒眼底的关切，又想起石碑上的字，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灭世心窍在她心口跳动，每一下都在提醒她：要重铸契约，就必须彻底剥离这颗伴生了千年的心窍——而剥离的代价，可能是她作为\"姬九黎\"的所有记忆。
殿外的警示钟声突然变得急促。
苏寒皱眉望向门口，却听见林无涯低叹：\"第三层封印......要开了。\"
姬九黎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星辰剑。
剑身的星辉忽明忽暗，像在回应她翻涌的情绪。
她望着苏寒掌心的荒古天命纹，又想起石碑上的血字，突然开口：\"如果......需要我做什么......\"
\"不管需要什么。\"苏寒打断她，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钉进石头里，\"我们一起。\"
姬九黎的眼眶突然发热。
她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前世记忆里那个持剑的身影——原来有些东西，从来都没有变过。
血光中的石碑突然发出嗡鸣，那些血字开始缓缓消散。
苏寒望着逐渐模糊的字迹，握紧了破劫剑胚。
他能感觉到剑身里的林无涯在共鸣，能感觉到储物袋里的白发在发烫，更能感觉到掌心与姬九黎交叠的温度——那是比任何契约都更牢固的羁绊。
殿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门上，发出沙沙的响。
苏寒望着姬九黎泛着水光的眼睛，突然笑了：\"走吧，去把该补全的，都补全。\"
姬九黎点头，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
两人掌心的共生枷锁泛起微光，像在应和这个决定。
林无涯重新蒙上右眼的黑布，破劫剑胚在苏寒掌中震动，兵器图鉴的界面上，\"记忆黑市\"的图标正在缓缓熄灭。
当三人走向殿门的瞬间，苏寒听见识海里天命者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你们要对抗的从来不是彼此......\"
而在他们身后，黑色石碑上最后一道血光消散前，隐约又浮现出几个字：\"心窍剥离之日，便是......\"
钟声骤然变调。
苏寒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但石碑上的字迹已经彻底消失，只余下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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