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碑塔在混沌雾霭中投下狭长阴影，苏寒的鞋跟碾碎一片凝结的鸿蒙碎片，脆响惊得他指尖微颤——那碎片里竟裹着半枚褪色的命纹，像极了三年前他在杂役房墙缝里捡到的残章。
\"小心！\"林无涯的灵体突然凝实，左手化剑鞘撞向苏寒右侧。
一道青灰色爪风擦着他后颈掠过，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苏寒旋身时破劫剑胚已出鞘三寸，剑身嗡鸣震得虎口发麻——攻击他的根本不是活物，而是一团扭曲的命纹光雾，正以蛇类的姿态盘起，双眼位置浮动着未成型的符文。
\"是混乱法则具象化的'命纹野兽'。\"姬九黎的御星辰划出银弧，星辉在指尖凝成锁链，精准套住那团光雾。
她素白的手腕上，与苏寒共生的枷锁泛起淡金微光，\"它们只攻击命纹持有者，我试过了，普通修士靠近会被自动弹开。\"
苏寒握剑的手紧了紧。
第二头野兽从左侧扑来，这次他看清了——那是只半透明的巨狼，肋骨处的命纹脉络与他手臂上的荒古天命纹竟有三分相似。
剑胚突然发烫，他顺着本能挥剑，刃锋触及狼首的瞬间，野兽身上的符文开始崩解，像被风吹散的星砂。
\"它们在测试我的天命纹强度。\"苏寒盯着掌心逐渐淡去的灼痕，\"第一头我用了三成力，第二头......\"他顿住，看第三头野兽从地下钻出，这次是只生着九尾的狐狸，每根尾巴都缠着不同颜色的命纹，\"这头，需要五成。\"
姬九黎的指尖在锁链上轻轻一弹，被束缚的青雾野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看来碑塔在筛选'合格者'。\"她的目光扫过苏寒手臂上流转的命纹，\"你的荒古圣体，或许就是钥匙。\"
林无涯突然挡在两人前方，灵体表面泛起细碎的裂痕，\"小心脚下！\"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七头形态各异的命纹野兽同时涌出。
苏寒的荒古天命纹自动亮起，他能清晰感知到每头野兽的命纹核心——那是枚指甲盖大小的光团，像极了他当初在鸿蒙系统里签到时浮现的魔神碎片。
\"九黎，护好后路！\"他低喝一声，破劫剑胚完全出鞘，剑身因吞噬过九十七把兵器而泛着暗金光泽。
第一剑劈向九尾狐的命纹核心，剑胚突然震颤，他听见林无涯的声音在识海响起：\"那是'炼体'相关的命纹，斩了它能帮你稳固圣体！\"
第二剑刺向巨狼的核心，这次剑身传来温热的触感，姬九黎的声音同时入耳：\"这头关联'修心'，或许和你总压抑的执念有关。\"
苏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明白这些野兽为何而来——它们不是敌人，而是碑塔给出的\"选项提示\"。
当最后一头野兽被斩成光粒时，三人已站在碑塔第一层的青铜门前，门扉上的命纹自动消散，露出里面空荡荡的空间。
中央的空白石碑在他们踏入的瞬间亮起，三行血字浮现在碑面：【修心】【炼体】【问道】。
姬九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苏寒手背，\"每个选择对应不同的纪元规则。\"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在太初圣庭的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上古修士曾用这种方式与天道对话。\"
苏寒闭目。
记忆如潮水翻涌——母亲被夺心时的血溅在他脸上，杂役房里被欺辱时咬碎的牙，还有石棺里那个\"自己\"说的\"逃不出轮回\"。
他想起方才斩野兽时，剑胚对\"问道\"方向的野兽反应最激烈，想起荒古天命纹在看到\"问道\"二字时泛起的灼热。
\"选'问道'。\"他睁眼时，眼底有金光一闪而过。
石碑突然震动，三人被卷入一道白光。
再睁眼时，苏寒站在熟悉的破院门口——那是他七岁时的家，院角的老槐树还没被雷劈断，母亲正蹲在井边洗衣服，发间的银簪闪着微光。
\"娘！\"他脱口而出，脚步不受控制地往前迈。
可当他触到院门时，指尖像撞在玻璃上，溅起细碎的光。
\"小心！\"姬九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寒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正站在井边，手里握着把染血的匕首。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被沧澜宗外门弟子逼迫着去抢\"天命纹章\"，结果撞破了黑市商人夺他母亲心窍的现场。
\"交出你娘的九窍心，饶你不死。\"记忆里的黑市商人笑着，匕首抵住母亲咽喉。
\"娘！\"小苏寒的哭腔穿透幻境，\"我不练了，咱们不卖心窍，不卖......\"
\"这是考验你的执念。\"姬九黎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你若现在冲进去阻止，就会困在'过去'里；若袖手旁观，又要承受'不作为'的反噬。\"
苏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幻境里的自己颤抖着举起匕首，看见母亲慈爱的目光，看见她嘴唇开合——她在说\"阿寒要好好活着\"。
这一幕他梦过百次，每次都会在母亲闭眼时惊醒。
\"执而不迷，方可问道。\"他突然想起林无涯曾说过的话。
幻境里的匕首落下，母亲的身体缓缓倒向井边，苏寒的视线却没有移开。
他看见命纹在母亲心口浮现，看见黑市商人狂喜的脸，看见小苏寒抱着尸体撕心裂肺地哭。
这些他都经历过，这些他都记得。
幻境突然破碎，苏寒踉跄着扶住姬九黎的肩膀。
他的手臂上，荒古天命纹正在分裂，一道淡银色的副纹从主纹末端延伸出来，像条小蛇绕着他的手腕。
\"因果命纹。\"姬九黎的声音带着惊讶，她指着苏寒手臂，\"能看破因果联系的上古神纹，我在太初圣庭的禁书里见过描述......但代价呢？\"
苏寒突然捂住额头。
一段记忆像被橡皮擦抹过——他想不起母亲银簪的具体样式了，只记得是银色的；他想不起杂役房里第一个欺负他的人的脸，只记得是个穿青衫的。
\"每次命纹进化都在消耗记忆。\"他的声音发涩，\"就像......就像用记忆当养料。\"
林无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过来看看这个！\"
三人走出第一层，发现林无涯正蹲在第三层塔门外，手里捧着半块碎裂的记忆石板。
石板上的文字还在渗血：\"若遗忘太多，便不再是'你'。\"
姬九黎的眉头皱成川字，她指尖轻触石板，一缕血雾钻进她眉心，\"这是上一纪元的修士留下的警告。
新纪元的命纹体系......\"她看向苏寒手臂上的双纹，\"和记忆绑定了。\"
苏寒突然感觉后颈发凉。
他转身看向第二层的门，不知何时，第四层的门也缓缓开启，门上的血字在阴影里泛着冷光：\"记忆即命，失忆者，非人也。\"
林无涯将石板收进袖中，灵体比之前更淡了些，\"该继续了。\"他说，\"但小友，你得做好准备——有些回忆，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苏寒握紧破劫剑胚。
剑身里的弑神轮盘进度条又涨了一格，他能听见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在松动。
姬九黎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小指，共生枷锁传来温暖的触感，像在说\"我记得\"。
第四层门内飘出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一丝熟悉的血腥气。
苏寒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了进去。
门后是一片纯白的空间，无数光点在头顶漂浮，每个光点里都锁着一段记忆——他看见自己第一次握剑，看见姬九黎在星河里对他笑，看见石棺里的\"自己\"睁开竖目。
而在最深处，有团黑雾正在蠕动，像在等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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