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窗,紫宸殿内烛火未熄。
龙袍加身的萧玦独坐御案之前,指尖轻叩一份奏折——不是军报,也不是税册,而是一则来自江南的民间禀帖:某书院学子联名请旨,欲为前朝掌事姑姑苏识立“先知祠”,称其“洞彻人性,拨乱反正,启万世之智”。
他沉默良久,将奏折推至一旁,只道:“压下。”
内侍低声应诺,却迟疑着未退:“可……已有三省七道上书附议,百姓焚香祭拜者日众。更有江湖传言,说她并未死去,只是‘化神归虚’,每逢月圆之夜,尚能见其影于藏书阁顶,执笔批注万卷人心。”
萧玦抬眸,目光如寒潭映星。
“她说过,”他声音极淡,却字字清晰,“最难的事,不是被人误解,而是明明已经走了,还总有人不肯停止寻找。”
宫外,长安城外十里长亭。
白砚倚栏而立,蓑衣落雨,身形恍若雾中剪影,几近透明。
他手中握着半卷残破手札,封皮上三个小字墨迹斑驳——《识学·终篇》。
这是苏识最后留下的东西,不是遗言,不是情书,更不是权谋秘录,而是一套关于“人如何理解人”的思维框架:从动机推演到行为预测,从情绪识别到决策建模,层层递进,逻辑森严,宛如一部活体心理学算法。
他曾问她:“你教他们看透角色,可若人人都成了分析者,谁来当真实的人?”
苏识笑得清浅:“那不正是最好的世界吗?没人需要被拯救,因为每个人都能读懂彼此。”
如今,这本手札已在江湖悄然流传。
医者用它判断病人隐痛,商贾凭它识破骗局,边关守将甚至以之解析敌酋性格,预判战局走向。
没有咒语,没有神通,唯有理性之光,无声燎原。
白砚望着远方皇城轮廓,轻声道:“你赢了。他们不再跪你,不再求你,但他们都在用你的眼睛看这个世界。”
风起,纸页翻动,他的身影随雨丝淡去,仿佛终于完成使命的灵魂,在天地间轻轻散作一缕认知的尘埃。
数日后,一道圣谕颁行天下:
“前尚宫局掌事姑姑苏识,秉慧持正,辅政无私,然性喜清净,不恋荣名。今闻民间妄立祠祀,朕甚忧之。思想非神只,真理岂容香火?自即日起,凡以‘识学’为宗设坛祭拜者,皆属违律。然其所着《观心十二策》《势局推演法》等,尽录国子监典藏,准天下士子研习参悟。”
诏书末尾,朱批八字,力透纸背:
“不必信我,但求识人。”
百姓哗然,继而沉思。
庙宇前的香火渐渐熄灭,书院中的辩论声却愈发炽烈。
有人哭诉失去依靠,更多人开始翻开那些曾被视为奇技淫巧的“人心演算术”。
孩童在学堂演练“动机反推”,老吏在公堂运用“情绪破绽辨析法”,就连市井茶肆,也常见人争执:“依《识学》第三条,你说这话根本不是气我,是想让我愧疚从而让步!”
——信仰崩塌之处,理性悄然生根。
紫宸殿深处,萧玦打开密格,取出一只檀木盒。
盒中无金无玉,唯有一支旧发簪,一枚磨损的游戏存档卡(早已无法读取),和一张泛黄画像——画中女子眉眼冷静,唇角微扬,背后写着一行小字:
“通关之后,就不必回头了。”
他凝视良久,终将盒子重新锁入暗格。
窗外春雷初响,新科进士正在殿前唱名。
没有人提起她的名字。
但当一位年轻官员精准拆解藩王伪善面具时,主考官意味深长地点头:“此子懂‘识人’。”
那一刻,她已不在,却又无处不在。
就像光穿过云层,不留下痕迹,却照亮万物。
一场风暴,正悄然酝酿于沉默的数据与未出口的决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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