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带着火锤巨大手掌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燃烧头上那个细小的点火孔。
呼——!
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响!
一团稳定的、带着淡蓝色内焰的橘黄色火苗,瞬间从燃烧头表面密密麻麻的针孔中蓬勃而出!那火焰不大,却异常集中、稳定,安静地舔舐着上方蜂窝状的多孔陶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呼呼”声。
成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异变陡生!
嘶嘶——!
一阵尖锐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漏气声,猛地从墙壁接入竹管的连接处爆发出来!紧接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沼气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在屋内弥漫开!
“咳咳咳!”
“呕……漏了!漏气了!”
“快!快灭……”
惊呼和呛咳声瞬间炸响!原本温暖的期待瞬间被恐慌取代!石轮枯槁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下意识地就想往门口滚。火锤巨大的身躯也僵住了,捏着火棍的手进退两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到漏气点!是灰眼!她沾满特制密封膏的手指快如闪电,精准地按向那发出嘶鸣的连接缝隙!深灰色的膏体瞬间堵住了泄漏点,尖锐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林夏幽蓝的身影悬浮在漏气点上空,箔片射出一道凝练的微光,精准地扫过连接处。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将逸散在空气中的微量沼气强行压缩、束缚,防止其接触明火!
危机在电光火石间被遏制!
屋内弥漫的沼气味尚未散尽,但刺鼻的程度已大大降低。燃烧头上的火焰依旧稳定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映照着众人惊魂未定的脸。
灰眼的手指依旧按在连接处,灰色的眼眸冷静地感受着膏体下的压力变化。几秒钟后,她缓缓松开手,那处缝隙被深灰色的膏体完全封死,再无一丝气息泄露。她沾着膏体的手指捻了捻,砂石般的声音吐出两个字:“稳了。”
一场虚惊!
草叶长长吁了口气,水玉权杖的光芒似乎都明亮了几分。阿果把小脑袋埋在草叶怀里,只露出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那跳动的火焰。
火锤抹了一把额头惊出的冷汗,巨大的嗓门带着后怕:“他……他娘的……吓……吓死老子了……” 他看向灰眼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感激和敬畏。
石轮枯槁的身体瘫软在墙角,捂着胸口,感觉那颗老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积分……老命……暂时保住了!
“继续。”林夏冰冷的金属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火苗稳定地燃烧着,橘黄色的火焰持续加热着上方蜂窝状的多孔陶板。陶板由最初的暗红色,渐渐被灼烧成均匀的橙红色,散发出越来越强的热辐射!
变化是缓慢而坚定的。
最初,众人只觉得靠近陶板的空气似乎不那么刺骨的凉了。渐渐的,一股温和的、如同春日暖阳般的暖意,开始以那橙红色的陶板为中心,无声地向四周扩散、弥漫。
这暖意,与之前陶管口引入的那点微弱热气截然不同!它更直接,更充沛,更……霸道!它不再只是驱散冰冷,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的、侵略性的力量,将盘踞在屋内的最后一丝寒意粗暴地驱逐、吞噬!
“热……热乎气儿!真……真上来了!”一个挤在前面的灰岩老工匠激动地伸出颤抖的手,在距离陶板一臂远的地方感受着那源源不断辐射出的热量,布满皱纹的老脸瞬间舒展,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暖!真暖!从……从骨头缝里往外暖!”另一个猛犸战士瓮声瓮气地附和,他下意识地松开了裹紧的兽皮领口,黑铁般的脸膛上露出了舒坦的表情。
石轮枯槁的身体也不再蜷缩,他试探性地伸直了冰冷的双腿,一股温和的暖流如同无形的暖水袋,包裹住了他那饱受寒痛折磨的老寒腿。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酸痛,竟在这持续的热辐射下,奇迹般地缓解了大半!他浑浊的独眼猛地瞪圆,枯槁的嘴巴张了张,第一次不是因为算计,而是因为纯粹的生理舒适,发出了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舒……舒坦……”
草叶抱着阿果,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变化。怀里的小身体不再有细微的颤抖,反而变得暖烘烘、软乎乎的。阿果把小脑袋完全抬起来,纯净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散发温暖的神奇陶板,小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伸出小手指着:“火火!暖暖的!像草叶阿妈抱抱!”
燃烧稳定,热量持续输出。屋内的温度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稳稳地托起,从温和的凉意,攀升到一种令人慵懒的舒适。屋外寒风依旧凄厉,冰晶抽打着墙壁,发出沙沙的声响,然而屋内已是另一番天地。厚实的土墙将寒冷彻底隔绝,橙红的陶板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暖意,空气中只剩下火焰燃烧的轻微“呼呼”声和沼气通过竹管带来的、极其微弱的气流声。
“成了!真成了!臭屁变暖宝了!”火锤巨大的嗓门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他巨大的手掌在温暖的空气中挥舞,仿佛要抓住这无形的暖流,“这……这可比烤火堆强!没烟!不呛!还……还省柴火!神了!真神了!”
石轮枯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来,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了春雨。他浑浊的独眼贪婪地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室内温暖,脑子里那架算盘再次以最高速运转起来,但这一次,拨动算珠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暖意:供暖!稳定舒适!吸引力爆棚!这将是推广环保屋、吸引人口、提升整体积分(离小型自动坑更近一步!)的终极利器!他甚至已经在盘算怎么收取“暖气费”了!
“推广!必须立刻推广!”石轮尖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切,“泥沼长老!净化装置批量生产!石指!竹管有多少砍多少!刻痕手!陶窑日夜不停烧制燃烧头!火锤!带人铺设管道!积分!按户按管算!保证公平!”
“包在俺身上!”众人齐声应和,热情比燃烧头的火焰还要高涨。这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彻底点燃了他们的心!
供暖系统以惊人的速度在联盟新建的环保屋群铺开。一根根涂着树胶内壁的竹制“暖蛇”,从沼气池净化站蜿蜒而出,钻进一座座土黄色的屋舍。墙壁上挂起了模样古怪却温暖可靠的黑陶“暖宝”。
温暖,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浸润了熔炉坟场寒冷的营地。
然而,女神赐予的暖流,似乎还缺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一日,风雪稍歇,惨白的日头吝啬地露了个脸。草叶的环保屋里温暖如春。阿果脱掉了厚重笨拙的兽皮小袄,只穿着一件用柔软月光草纤维织成的单薄小褂子,像只快乐的小蝴蝶,在温暖的地面上跑来跑去。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草叶阿妈!热热!”阿果跑到草叶身边,奶声奶气地抱怨,小手扯了扯领口。
草叶放下手中正在鞣制的月光草纤维(准备织布),看着阿果红扑扑的小脸,温柔地笑了。她拿起一块柔软的、鞣制好的月光草纤维布,轻轻擦去阿果额头的细汗。那布料极其柔软亲肤,吸水性也好。
“小草果热了,是因为屋里暖了。”草叶将阿果揽进怀里,用那块柔软的布轻轻裹着她,“等阿妈用这些软草草织成大毯子,热了就盖薄的,冷了再裹厚的,好不好?”
阿果好奇地摸着那块柔软光滑的布,纯净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软软的!像云朵!阿果要云朵毯子!”
这一幕,恰好被带着“暖气验收积分核算表”前来视察的石轮看到。他枯槁的目光扫过阿果身上那件单薄舒适的月光草纤维小褂,又看看地上堆放的柔软纤维布,浑浊的独眼猛地爆发出比燃烧头还亮的光芒!
“布!软布!”石轮尖利的声音带着破音的亢奋,枯槁的手指激动地指向那些纤维,“光光有暖气还不行!身……身上裹的还还是硬邦邦臭烘烘的兽皮!配……配不上这暖屋子!得……得有软乎的!贴身的!女神!草叶巫医!织布!织……织毛毯!用……用咱们自己的草!织……织暖和软乎的毯子!裹……裹着暖气!那……那才叫神仙日子!”
他的“积分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下一个增长点:提升居住舒适度的配套产业!毛毯!需求巨大!利润(积分)丰厚!
草叶微微一怔,随即清丽的脸上绽放出明悟的笑容。她看向林夏:“女神,石轮长老所言极是。屋暖衣软,方为至善。月光草纤维柔韧保暖,正可织造御寒软毯,以配暖室。恳请女神赐下织造之法。”
林夏幽蓝的机械眼扫过地上柔软的月光草纤维束。箔片光芒流转。
【需求确认:提升居住舒适度配套】
【本地资源:优质植物纤维(月光草)】
【技术匹配:原始腰织机改良方案】
【蓝图发放:简易脚踏式水平织机结构图】
冰冷的金属音响起:“可。”
图纸投射而出:一个结构相对简单、由硬木框架、综片(提升经线的木片)、筘(梳理纬线的梳子状工具)、卷布轴和最重要的——一个用脚踩动的踏板(通过连杆带动综片上下运动)构成的织机模型!这比原始的腰织机效率提升数倍!
“织布机!”草叶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脚踏之力,带动经纬!妙!”
织造工坊紧邻着陶窑和竹管加工区建立起来。刻痕手再次大显身手,带着巧手工匠按图打造织机框架。心灵手巧的沼泽妇人(尤其是细指)负责制作精巧的综片和筘。月光草纤维被进一步梳理、纺成更细更均匀的纱线。
很快,第一台脚踏式水平织机在细指的操纵下,发出了有节奏的“咔嗒、咔嗒”声。脚踏板带动连杆,综片上下翻飞,将经线分成两层。梭子(打磨光滑的硬木片缠绕纱线)在两层经线间灵巧地穿过,细指再用木筘将纬线用力打紧。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原始的韵律美。一匹匹质地均匀、柔软厚实的月光草纤维布,如同流淌的月光,在织机上渐渐成型!
这些布匹被染上简单的植物颜色(绿叶汁染绿,浆果汁染红,泥沼提供矿物颜料染蓝),裁剪、缝纫。一条条或素雅或鲜艳、但同样柔软舒适的毛毯,如同温暖的云朵,诞生在工坊里。
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草叶的环保屋内,沼气“暖宝”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暖意。阿果洗得香喷喷的小身体,只穿着一件柔软的月光草小背心和小短裤,像只小泥鳅一样,欢快地在温暖的地面上打滚。她身下铺着一条崭新的、用翠绿色月光草纤维织成的厚实毛毯,柔软得如同初春的草地。
草叶也脱掉了厚重的外皮袍,只穿着一件相对单薄的月光草纤维长裙,外面松松地裹着一条靛蓝色的毛毯,坐在暖宝旁。她手里拿着骨针,正在毛毯的边缘绣着一片精致的绿叶。水玉权杖的光芒柔和地洒落,映照着她温婉的侧脸。
石轮厚着脸皮也赖在屋里“体验供暖效果”。他枯槁的身体蜷在墙角一条厚实的、灰褐色的毛毯里。那毛毯柔软地包裹着他,隔绝了地面最后一丝可能存在的凉意,将暖宝散发的热量牢牢锁住。他浑浊的独眼满足地眯着,枯槁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惬意和慵懒。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毛毯柔软的表面,感受着那份细腻的温暖,脑子里那架疯狂的算盘第一次彻底安静了。这一刻,积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舒坦……真舒坦……”石轮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浓浓睡意的叹息,“从……从里到外……都……都化了……”
火锤巨大的身躯也挤在屋里(他的屋子管道还没铺好),他像座小山般裹着一条最大的、土黄色的厚毛毯,只露出一个黑铁般的脑袋。青铜钉耙被丢在门外。他巨大的手掌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里面是用新收获的豆子熬的粥),呼噜呼噜地喝着。滚烫的粥,温暖的毛毯,舒适的室温,让他黑铁般的脸膛泛着红光,铜铃眼里充满了纯粹的、近乎傻气的满足。
“嘿……嘿嘿……”火锤喝下一大口热粥,满足地咂咂嘴,巨大的嗓门带着从未有过的、近乎梦幻的憨傻,“裹……裹着云朵……烤……烤着屁火……喝着热乎豆子粥……这……这寒冬腊月的……咋……咋比春天还美?” 他巨大的身躯在毛毯里满足地扭了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女……女神……真……真把冬天……变……变暖和了啊……”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温暖湖面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
“是啊……暖和了……真暖和了……”一个灰岩老工匠裹着毛毯,靠着暖烘烘的墙壁,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是卸下所有疲惫的安宁,浑浊的老眼望着那散发暖意的黑陶暖宝,喃喃低语,“活了……活了一辈子……头……头一回……冬天……不……不抖了……”
“毛毯软……屋里暖……”细指抱着自己新织的一条红色毛毯,将脸深深埋进那柔软温暖的织物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声音带着哽咽般的满足。
阿果在柔软厚实的绿毯子上滚够了,爬起来,跑到草叶身边,钻进她靛蓝色的毛毯里,像只找到窝的小兽,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她看着墙上的暖宝,看着屋里裹着各色毛毯、一脸满足的大人们,听着屋外依旧呼啸的风雪声。
“冬天……不冷啦!”阿果奶声奶气地宣布,纯净的小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她伸出小手指着那安静燃烧的黑陶暖宝,又拍拍身下柔软的毛毯,“臭屁屁变暖暖!草草变云朵!女神好厉害!把冷冰冰的冬天怪兽……打跑啦!”
清脆的童音,裹着暖意,在温馨的屋内回荡,也穿透了厚实的土墙,飘向风雪肆虐的夜空。垃圾堆里诞生的暖流与云朵般的毛毯,温柔地拥抱了这片曾被寒冬主宰的土地。女神带来的,不仅是物理的温暖,更是一种穿透灵魂的、名为希望与安宁的暖意,将熔炉坟场最凛冽的寒冬,化作了记忆中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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