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郑州,梧桐新叶像刚出锅的春饼,薄而软。
陈静雅抱着一摞样书冲进交流中心三楼时,鞋底在木地板上蹭出“吱”的一声,像给忙碌的清晨划了个破题。
她怀里那摞册子被牛皮绳捆得方正,封面是月白底+暗纹汴绣,只在右下角压了一枚小小的朱印——“豫味春秋”。
今天,是多语种文化册《豫味春秋?henan cuisine Across time》下厂的首样,也是她熬了43天的大考交卷。
项目起因简单到近乎草率——helene在巴黎视频会上随口一句:“欧洲消费者买的不只是food,更是story,最好像一本pocket culture book。”
话音没落,陈静雅已经打开Excel,列出一串问号:谁来写?写什么?怎么写?写多久?写完译?译完谁校?校完谁排版?
她索性把自己填进每一格,角色一栏干脆写上“主编+插画+排版+版权狗”,然后回车,项目就此立项。
内容架构她拆成三块:
“源”——黄河与豫菜的血缘;
“味”——五味调和的科学+哲学;
“艺”——从庖丁解牛到太极冷盘的美学。
每块再分三语种:英、法、德,一共九篇。
正文控制在600词/600字,方便后期 pocket Size 装订;插图必须手绘,汴绣风格+现代留白,像给《清明上河图》做了次“断舍离”。
写作过程像熬老汤,第一遍材料下锅,她先拉着自己写中文——
“豫菜不是辣椒的敌人,它把辣让给了川,把鲜让给了粤,把香让给了湘,自己留在‘和’里,像一位不抢戏的鼓师,给每种味留出拍子。”
写完读一遍,觉得太抒情,怕欧洲读者摸不着头脑,又删,改成——
“henan cuisine does not pursue the dominance of a single taste; it is the conductor of an eight-flavor orchestra, leaving room for percussion, strings, and silence.”
再译成法语,她拉上河大法语系讲师老郑,两人对着Google translate吵了半小时,到底用“chef d’orchestre”还是“ma?tre de chapelle”,最后老郑一拍桌:“就用conducteur,音乐人人懂!”
德文版更麻烦,动词摆尾、名词堆叠,她干脆把句子劈成三截,让文字像莱茵河一样,拐个弯再汇合。
插画是重头戏。
她不用照片,全用手绘,针管笔+0.05勾线,再扫描进电脑,用procreate上色,色板取自《清明上河图》原作:石绿、赭石、花青、藤黄,饱和降30%,像给古画蒙了一层晨雾。
第一幅:彭祖制雉羹。彭祖白眉白须,手执骨匕,在鼎边搅动,雉鸡羽毛随风微扬,背景只画半截黄河故道堤岸,留白处写一句:
“peng Zu, the legendary chef of the Shang, brewed the first broth of henan—phoenix and millet, between 1600 bc.”
第二幅:伊尹论五味。伊尹负手而立,面前五只小鼎,升起烟云,烟云构成一条S形太极线,暗示“和”的源头。
第三幅:张择端街头夜市。只画一个摊位,卖“燔肉”与“三不沾”,远处拱桥被灯光虚化成金线,像给夜市加了一层糖色。
每幅图下方,她留一个二维码,扫码直达李明远烹饪视频——Youtube自动生成英、法、德三语字幕,视频封面统一用“锦鲤+太极”Logo,像给每道菜发了一张“身份证”。
排版像给菜品摆盘。
她坚持“留白大于30%”,段间距能塞下一根手指,页码用汴绣传统回纹,页眉却极简,只有书名+语种。
目录做成拉页,一拉展开,是缩小版《清明上河图》饮食场景,摊位被红点标记,对应册子内页章节,像给读者一张“味觉寻宝图”。
封面工艺更“烧钱”——月白底布是进口亚麻,纹理像刚出屉的蒸馍皮;朱印非普通油墨,是手工朱砂,摸上去有细微凹凸,像给一本书点了穴。
语言校对是“地狱模式”。
德文版里,“牡丹燕菜”被直译成“pfingstrosen-Schneerube”,长度吓人,她干脆改成“peony-marble”,既保留“牡丹”意象,又让“燕菜”有了“大理石”质感;
法文版里,“炒三不沾”被译成“trois-Non-collant”,读起来像绕口令,她请教巴黎三区华裔厨师,最后定为“Nuage Jaune”(黄云),写意又浪漫。
英译最怕“和”字——harmony?balance?coordination?
她最后用了“harmony”,但加括号注释:“he, the core of henan cuisine, meaning ‘let every flavor find its own breath’.” 像给外国人发了一张“味”的入场券。
下厂印刷前,她给样书拍了条60秒短片:镜头扫过封面朱砂印,扫过手绘伊尹,扫过二维码跳转视频,最后落在一句中英法德四语字幕:
“Let the Yellow River flow into every tongue.”
短片发到Instagram,三天点赞破万,helene留言:“I want 10k copies, ready for paris!”
样书送到交流会那天,凌老用拐杖头轻轻敲封面,听声音,点头:“扎实,像一块好砧板。”
他翻到“清鸡汤”一页,看到英译“clear broth, like the morning of the Yellow River”,笑得白胡子乱颤:“这小丫头,把汤译成诗了。”
李明远则盯着视频数据——Youtube上线一周,点击破20万,评论里出现各种语言:
“where can I buy the mushroom?”
“J’ai faim maintenant!”
“Ich liebe die Geschichte von peng Zu!”
他截图,发到群里,只配一个字:“走!”
夜深,交流中心只剩一盏灯。
陈静雅把十本样书码成塔,用麻绳捆好,像给一座新堤打桩。
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被针管笔磨出茧,像多了一层“厨师指甲”。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坐在汴绣架前,用银针引彩线,绣一朵牡丹,边绣边唱:“一针春水一针秋,把花绣进梦里头。”
如今,她把针换成了笔,把花绣进了纸,让豫菜的故事,在另一种语言里,开出新的花瓣。
灯熄,月光从天窗泻下,落在那摞书上,朱砂印微微发亮,像给一条即将远行的龙,点上了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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