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敲鼓，一边提高声音喝道：“黄家老仙儿在此！我知道您委屈，知道他做得不对！这小子有眼无珠、口出狂言，烧了牌位，是他混账！可您也把他折腾得够呛了，真要闹出人命，对您百年修行也没好处啊！”
我又转向那缩在墙角发抖的男人，把鼓往他面前猛地一举，“哐”地一声震响：“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保家仙好意来护着你家，你不感恩戴德，反倒辱骂亵渎，还敢烧牌位？！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给我跪下！给老仙儿磕头认错！”
男人被我吓得一激灵，竟真“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了下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拼命磕头，语无伦次地哭喊：“对不起……大仙……我错了……是我嘴贱手欠！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啊啊！”
我继续敲鼓，鼓声沉沉地压在整个房间，既像是与那位看不见的黄仙沟通，又像是在训诫这不知深浅的一家之主。敲了一阵，我停下鼓点，屋里霎时一片死寂，只剩下男人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突然，一阵没由来的冷风“呼”地卷过，吹得桌上符纸哗哗作响，头顶的灯泡也开始“滋滋”闪烁，明暗不定。
我定了定神，朝空中拱了拱手，恭敬说道：“黄家老仙儿，晚辈蔡京，在这儿给您见礼了。”
一个尖利又带着浓浓怨气的声音骤然在屋内响起，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哼！他知道错？他是知道怕了！要不是我略施手段，他还不知天高地厚！我好心保他家宅，换来这般折辱？这供奉，我不稀罕！这家人，我也不护了！看你蔡家老仙的面子，我这就走，让他们自求多福！”黄仙声音里满是怨气和决绝。
赵淑兰一听，脸“唰”地白了，慌忙跪倒在地，对着空气连连磕头：“仙家息怒！仙家息怒啊！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有眼无珠……求您大人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们重新给您立牌位，日日香火，好好供奉……求您别走啊！”
她丈夫也跟着涕泪横流，不住哀求：“求大仙饶命……求大仙别抛下我们……”
我赶紧接话：“老仙儿息怒！这事儿确是他们大错特错，如今他们也吃到苦头、知道悔改了。您修行不易，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愿重新立牌位，上大供，往后必定诚心诚意，绝不敢再有半分不敬。您看……”
“诚心？我可再不敢信了！”黄仙的声音依旧冰冷刺骨。恍惚间，似乎有一张模糊、愤怒的脸在房间里一闪而过。
看来这黄仙是真被伤透了心。我沉吟片刻，开口道：“老仙儿，您看这样行不行？晚辈斗胆，请黄三太奶过来评评这个理。三太奶德高望重，她老人家的话，您总得听一听吧？”
那黄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哼出一声：“也罢！就让三太奶奶来评评，看我该不该饶了他们！”
我松了口气，不敢怠慢，连忙点燃三炷高香，又请出一面黄家令牌，恭敬拜了三拜，朗声道：“弟子蔡京，今有赵姓人家不慎冲撞黄仙师尊，自知罪过，诚心悔改。然仙师怒气未平，弟子斗胆，恭请黄三太奶法驾亲临，主持公道，化解冤结，还望三太奶应允！”
说完，我又让赵淑兰赶紧下楼去放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顿时在楼道里炸响，热闹非常。
鞭炮声落，屋里的那股寒意突然变了，变得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威严庄重的气息。灯泡不再闪了，稳稳地散发着光亮。
一个慈祥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恍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祖母：
“呵呵，多大点事儿，也值当劳烦我这把老骨头跑一趟。”
我连忙躬身行礼：“晚辈蔡京，见过三太奶。”
赵淑兰夫妇也机灵地跟着拼命磕头。
黄三太奶的声音缓缓转向那仍在生闷气的黄仙：“小黄家的，你的委屈，我已知晓。但你也不要太过火了，你需记得，你本是来保家，不是来结仇的。他们不懂规矩，烧你牌位，是大错，你也罚了他们，这男人疯疯癫癫、差点丢了性命，这教训也够了。”
她顿了顿，语气转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带着训诫：“你们俩，也确实不成体统！仙家缘分是多大的福气，你们不珍惜，反而口出恶言、焚毁牌位，这是大不敬！若非看在你二人确有悔意，又有蔡家弟子从中斡旋，这苦果，合该你们自己吞下！”
赵淑兰夫妇磕头如捣蒜：“是是是！我们知错了！谢谢三太奶开恩！谢谢蔡师傅！”
黄三太奶又对那黄仙温言道：“小黄家的，看在我的面子，此事就了了吧，让他们为你重立牌位，备上大供，往后一心供奉。你呢，也消消气，继续护佑此家，圆满这段缘分，于你修行亦是善事一桩，切莫因小失大。”
那黄仙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应了一声：“既然三太奶开口，我便听您的。但若他们再敢有半分不敬……”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赵淑兰抢着发誓，“我们一定早晚敬奉，绝无二心！”
黄三太奶呵呵笑了两声：“行了，既然说开了，就都别绷着了。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她对我说道，“让他们尽快把牌位请上，诚心诚意给老仙儿赔罪。”
“好嘞，弟子多谢黄三太奶主持公道。”我赶忙应下。
那股庄严的气息渐渐消散，屋中残余的冷风也彻底平息。我长舒一口气，对赵淑兰两口子说：“还愣着干嘛？赶紧的，重新写牌位，要比上次更恭敬。准备酒、菜、水果，上大供，给老仙儿磕头赔罪，心要诚！”
赵淑兰哪敢怠慢，连忙拉着丈夫起身。她丈夫此刻也彻底清醒了，脸上写满后怕与懊悔，手脚麻利地帮忙准备，再不见半分不敬。
我在一旁看着他们将新牌位端正摆好，敬香，上供，两口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认错赔罪的话，我看着香炉中的香烟袅袅升起，笔直而安稳。
这一次，终于透出几分安宁祥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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