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妖猿奔至十丈外突然刹住脚步,前爪深深抠进青石板,喉间滚动的嘶吼声渐弱,竟慢慢俯低身子,头颅几乎贴到地面。
最前面那只妖猿额间白毛炸开,露出一道暗红印记——是朵半开的水莲。
沈曼玉攥着法袍的手指微微发抖,赤焰锥还悬在掌心,却被妖猿这反常举动惊得忘了收回。
她望着妖猿背上因急刹而崩裂的皮毛,血珠混着泥污往下淌,声音发颤:\"阳哥...它们这是?\"
杨阳眯起眼,记忆翻涌。
当年紫藤环认主时,青藤里缠着的是前代主人未竟的执念,此刻妖猿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出一辙——是敬畏,是期待,还有一丝近乎虔诚的狂喜。
他往前迈了半步,妖猿耳尖动了动,竟顺着他的方向又伏低三寸。
\"水莲仙子。\"柳如烟突然出声。
她不知何时站到杨阳身侧,指尖轻点妖猿额间印记,\"我曾在林家古籍见过,水莲一脉的护山妖猿额间都有这种灵纹。
曼玉穿的法袍...\"她抬眼看向沈曼玉身上流转的红光,\"是水莲仙子遗物,它们把曼玉认作传人了。\"
沈曼玉猛地抬头,法袍上的火凤虚影恰好掠过她眼尾。
她望着妖猿背上新结的血痂,突然蹲下身,将怀里的灵果轻轻放在两妖猿面前。\"我不是仙子。\"她声音轻得像飘在灵泉上的雾,\"但我会护着你们。\"
为首的妖猿迟疑片刻,伸出血肉模糊的爪子碰了碰灵果,突然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
它身后那只妖猿跟着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沈曼玉的裙摆——法袍上的火纹被蹭得泛起涟漪,却连道褶皱都没留下。
杨阳看着这一幕,喉间泛起暖意。
之前为防劫修袭岛,他每日要分一半精力布护山大阵,如今有妖猿守岛...他目光扫过岛边新栽的灵竹,嘴角不自觉翘起。
\"曼玉姐姐好厉害!\"林婉清蹦跳着跑过来,发间木簪终于\"啪\"地掉在地上,\"我筑基时要是有妖猿帮忙守丹房,哪用得着被雷火烤成焦炭?\"她蹲下身戳了戳妖猿耳朵,那畜生竟温顺地歪头让她摸,\"不过它们伤得好重,得泡灵泉养着。\"
\"婉清说得对。\"杨阳弯腰捡起木簪,替林婉清别回发间时触到她耳尖的温度,\"灵泉东边有处暖潭,最适合养伤。
曼玉,你带它们去?\"
沈曼玉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妖猿已自发叼起灵果,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
三人望着那抹红影带着白毛巨猿往暖潭去,柳如烟突然轻笑:\"阳哥,你总说这岛像浮萍,如今倒像...像块长了根的玉。\"
\"那便再扎深些。\"杨阳望着灵泉里翻涌的水花,突然弯腰抄起一捧水泼向林婉清,\"今日得庆祝妖猿认主,要不要试试我的新招式?\"
林婉清尖叫着后退,却被溅起的水珠沾湿了衣襟。
她瞪圆眼睛,指尖掐诀唤出一道水箭——杨阳侧身避开,反手揽住柳如烟的腰往旁边躲。
柳如烟本就不会法术,被他一拉直接跌进灵泉,溅起的水花裹着粉莲瓣,落了林婉清满头。
\"杨岛主以大欺小!\"林婉清跺着脚扑过来,发间木簪又歪了,\"如烟姐不会法术你还拉她当盾牌!\"她抬手召出冰锥,却在离杨阳三寸处凝成冰晶,\"呀,灵泉里的水有灵性,不让我伤你!\"
杨阳笑着拽她入泉,冰凉的水漫过腰际时,他瞥见柳如烟正捧着灵泉水往两人身上泼。
她发梢滴着水,裙摆沾了泥,却笑得比灵泉里的粉莲还艳:\"阳哥,婉清的冰锥化成花了!\"
林婉清这才发现,冰锥碎开的冰晶正浮在水面,慢慢凝成粉色小花。
她气得扑过去要挠杨阳痒痒,却被他抓住手腕转了个圈。
两人的影子叠在水面,惊得灵鱼\"唰\"地散开,倒把柳如烟逗得直拍腿。
直到月亮爬上竹梢,三人才湿漉漉地回竹屋。
柳如烟翻出干帕子给杨阳擦头,林婉清抱着被打湿的外衣,发梢还滴着水:\"我去换衣服,阳哥...阳哥今晚和我一起用玉枕?\"她耳尖红得要滴血,\"曼玉姐说玉枕能温养神魂,我...我筑基后总睡不安稳。\"
杨阳接过柳如烟递来的姜茶,余光瞥见她低头整理帕子,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他喉结动了动,点头道:\"好。\"
竹屋里烛火渐熄时,杨阳和林婉清并肩躺下。
玉枕贴着后颈,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窜,他正要闭眼,眼前突然陷入黑暗。
等再睁眼时,他正站在一片密林中,脚下是腐叶堆成的软泥,鼻尖萦绕着腥甜的血气——是妖兽的血。
\"吼——\"
低沉的咆哮从背后传来。
杨阳转身,只见一只比白天那两头更庞大的妖猿正从树后走出,它额间的水莲印记泛着幽光,眼底却没有半分温顺,只有翻涌的杀念。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紫藤环,却触了个空。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这才惊觉——在这梦里,他竟没带任何法器。
腐叶在脚下发出湿软的碎裂声,杨阳的后颈还残留着玉枕的凉意,可扑面而来的腥风已将那丝清凉撕得粉碎。
妖猿的前爪带起半尺长的爪风,像两把淬毒的弯刀,直接往他心口剜来。
他想躲,可双腿像灌了铅——这具梦中的身体竟比现实中迟钝三倍。
爪尖擦着左胸划过,布料撕裂声混着皮肉翻卷的声响,剧痛让他踉跄着撞在树干上。
妖猿的低啸震得耳膜发疼,它弓起脊背,后腿肌肉绷成铁索,第二次扑击比第一次更快。
杨阳咬着牙滚向左侧,腐叶堆里的枯枝扎进掌心。
他看见妖猿额间的水莲印记泛着幽蓝,那抹光像根细针,突然扎进他混沌的意识——这是战斗本能的觉醒契机?
不,更像...某种传承记忆的碎片在翻涌。
\"砰!\"
后腰撞在凸起的树根上,妖猿的尾巴如钢鞭抽来,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抽得贴在另一棵树上。
喉间腥甜上涌,他尝到血的铁锈味,这才惊觉梦境里的痛觉竟比现实更清晰。
妖猿的前爪按在他肩头,指节发出咔咔的摩擦声,他能看见爪缝里还沾着前几次战斗时自己的血。
\"第一次死。\"杨阳在剧痛中模模糊糊想着,\"原来玉枕的轮回是这样——死了就重来?\"
意识突然抽离,再睁眼时,他又站在密林中,腐叶的气味没变,妖猿的咆哮还是从背后传来。
这一次他提前转身,看清了妖猿扑击时后爪蹬地的角度。
他往左闪,可妖猿的左爪竟中途变向,直取他的咽喉。
\"预判失败。\"杨阳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脖颈一凉,利爪已经刺破皮肤。
他踉跄着后退,却踩中腐叶下的坑洞,整个人仰面摔倒。
妖猿压上来,膝盖顶在他胸口,他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眼前浮现出柳如烟昨夜替他擦头发时的笑——那是他在现实里最想护住的光。
\"不能就这么死。\"他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妖猿腿上的皮毛。
妖猿吃痛,甩头时露出腹部的软肉。
杨阳抬腿猛踹,却被妖猿尾巴卷住脚踝,重重砸在石头上。
这一次他看清了,妖猿的攻击看似狂乱,每一击都卡在他呼吸的间隙——它在根据他的节奏调整杀招。
第三次死亡时,他的右臂被整个撕下。
剧痛中他终于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梦境,是某种战斗本能的淬炼场。
玉枕在抽取他的恐惧,用死亡逼迫他记住每一寸肌肉的发力方式,每一次呼吸与动作的配合。
第四次,他开始数妖猿的心跳。
第五次,他能在妖猿抬爪的瞬间,预判出攻击轨迹的偏移角度。
第十次死亡时,他的左腿骨裂,但他在倒地的瞬间滚进灌木丛,用带刺的枝桠划开妖猿的肚皮。
鲜血溅在他脸上,他尝到温热的腥气,这是第一次给妖猿造成有效伤害。
\"原来如此。\"杨阳抹去脸上的血,望着妖猿愤怒的咆哮,\"它在逼我学会——用身体记住战斗的节奏。\"
第三十七次死亡后,他的意识开始出现残影。
每次复活的瞬间,前三十七次战斗的画面像快进的走马灯,在视网膜上重叠。
他看见自己第一次被撕断手臂时的惊恐,第二次被踩碎膝盖时的绝望,第十次划开妖猿肚皮时的狂喜,第三十五次用断枝刺进妖猿眼睛时的冷静。
\"融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妖猿的凶光,而是它肌肉的颤动、呼吸的频率、爪尖抬起的高度。
妖猿的第N次扑击来了。
这一次,杨阳没有躲。
他迎着爪风前冲,在妖猿爪尖即将触到他咽喉的瞬间,侧身贴住它的胸膛,左手扣住它前肢的关节,右肘猛击它腋下的软肉——那是第三十二次死亡时,他在妖猿尸体上发现的弱点。
妖猿发出刺耳的尖叫,前爪失控地挥向空中。
杨阳借势翻滚到它背后,双手卡住它的后颈,膝盖顶住它的尾椎。
妖猿疯狂甩动身体,他却像块膏药般贴住,指甲深深陷进它颈侧的皮毛,那里有根跳动的血管——第三十七次死亡时,他的断指曾触到过。
\"咔!\"
颈骨断裂的脆响混着妖猿最后一声呜咽。
杨阳松开手,看着它缓缓倒在腐叶堆里,额间的水莲印记渐渐暗下去。
他跪坐在地,浑身的伤口都在痛,可心里却腾起一团火——那是比灵气更灼热的东西,是战斗本能觉醒的光。
\"叮。\"
玉枕的凉意突然穿透后颈,杨阳猛地睁眼。
竹屋里的晨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洒下一片金斑。
林婉清正侧身躺着,发梢还沾着昨夜的水痕,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呼吸均匀,显然也刚醒。
\"阳哥?\"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转头时看见他发亮的眼睛,\"你...好像不一样了。\"
杨阳活动了下手指。
灵气还是练气二层的量,但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提升了三倍——每个肌肉群的发力顺序,每丝灵气在经脉里的流转路径,甚至窗外竹梢被风掀起的角度,都在他的预判之中。
\"玉枕的轮回,是在淬炼神魂。\"他轻声说,\"不是提升境界,是打磨战斗本能。\"
林婉清坐起来,发间木簪歪在耳后。
她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浮着个淡青色的小漩涡,是灵气汇聚的痕迹:\"我好像...能更精准地控制冰锥了。
昨晚的梦...你也在战斗?\"
杨阳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被晨露打湿的灵竹,突然想起昨夜柳如烟泼他时的笑。
那些温暖的、柔软的、需要被守护的东西,此刻在他心里更清晰了。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林家密室。
林威捏着碎裂的魂牌,指节白得发青。
青铜灯树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照得他眼底的赤红更骇人:\"琼许的魂牌碎了?
什么时候的事?\"
\"回家主,是昨夜子时三刻。\"张长岭躬身站在阴影里,袖中攥着份密报,\"守魂阁的弟子说,碎得很彻底,连残魂都没留下。\"
林威猛地将魂牌砸在案上,青玉镇纸被震得掉在地上:\"查!
给我查是谁动的手!
琼许去苍梧岛取灵植,半道上被截杀...苍梧岛...\"他突然眯起眼,\"那岛主杨阳,最近可曾回岛?\"
张长岭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密报——那上面写着\"杨阳与林婉清同处竹屋,三昼夜未出\"。
他垂眸道:\"回主,苍梧岛的眼线传回消息,杨岛主...多日未归。\"
林威的瞳孔骤然收缩。
密室里的青铜灯突然爆起一朵灯花,噼啪声中,张长岭看见家主嘴角勾起抹冷戾的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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