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夫,您爹这盒银针真能诊出尸毒?”药房学徒黄时贞满脸好奇,眼睛瞪得溜圆,像两颗黑葡萄,整个人前倾着,踮起的脚尖都快把地面戳出个洞来,鼻尖差一点就戳进了那古朴的桐木针盒里。
秦当归神色凝重,眉头微微皱起,额头上似有一层不易察觉的薄汗。
他稳稳地伸出手,用镊子夹起一块泛黄的棉布,只见那棉布上,三十八枚银针整齐排列,在夕阳的余晖下,泛起诡谲的锈红斑纹,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昨夜擦洗这些银针的时候,他可是瞪大了眼睛,亲眼瞧见针尾雕刻的那个“秦”字,竟缓缓沁出血珠,那一幕,就像那年父亲咳在《神农本草经》封面的那滩黑血,触目惊心,也在他心底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阴影。
那年,是父亲中风的前一年。父亲像是有了某种预感,总觉得大劫将至。
那天清晨,天色阴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父亲把秦当归和四哥唤到跟前,三人一起猫进了楼梯间的阁楼。
阁楼上昏暗又杂乱,脚下凌乱地堆放着许多蛇皮袋子,每一个袋子都布满了微尘,仿佛尘封了许久。
仔细瞧去,袋上用毛笔写着各种药名,字迹龙蛇飞动,不用想也知道,这定是出自父亲之手。
秦当归望着这些袋子,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父亲到底要做什么。
“来来来,给你们看样东西!”父亲的声音有些急切,他熟练地搬开几个蛇皮袋子,动作麻利得不像个上了年纪的人。
在最角落里,父亲掏出一个桐木盒,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嘴里还骄傲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是什么好东西?”秦当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他暗自想着,难不成是大金条?这么一想,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眼神里满是期待,紧紧地围着父亲,一刻也不敢离开。
“我看能有什么好东西!”四哥也凑了过来,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好奇。
四哥向来对父亲的东西不屑一顾,这次难得主动,秦当归不禁感到有些意外。
父亲用袖口小心翼翼地抹了抹桐木盒上的灰,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擦拭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随后,他郑重其事地打开了桐木盒,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阁楼都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秦当归和四哥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盒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哦,不就是雷火针嘛。”四哥性子急,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脱口而出,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哟,不对,这针有年头,祖传的吗?”秦当归眼尖,细细一看,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他的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手指轻轻触摸着银针,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是的,应该有几百年历史了!”父亲的胡子翘得老高,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仿佛在向儿子们展示家族的荣耀。
“你们跟我学了那么多年,也早该另立门户了,就把这副针传给你们吧。”父亲望着哥俩,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期许。
他特意解释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就怕儿子们觉得他偏心,这一碗水得端平啊。
“给老五留着用吧,我那些自制的针还多趁手。”四哥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说道。
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洒脱,拍了拍秦当归的肩膀,那动作充满了兄长的关怀。
“真的吗,哥?爸,为什么突然交给我们?”秦当归喜不自胜,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但又隐隐起了一丝担忧。
他紧紧盯着父亲,眼神中充满了探寻,想从父亲脸上获得一些信息,弄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父亲一脸平淡,又不自觉地引用了伟人的话语。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透过这狭小的阁楼,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你就随了父亲的意,拿着就好了,病人快到了,我要出去看诊了。”四哥拍了下当归的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出阁楼,那匆匆的背影,仿佛带着无尽的忙碌与责任。
秦当归捧着桐木盒,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手中的针,思绪飘远。
如今,面对黄时贞的询问,他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叫雷火针,得用十年陈艾熏烤,再配上……”他信口胡诌着,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针盒夹层的凸起。
突然,咔嗒一声轻响,暗格里滑出半张1951年的《人民日报》,头条赫然是“志愿军某部军医秦白术火线救人”。
看到报纸的那一刻,秦当归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窗外,惊雷乍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
报纸上的铅字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突然游动如蝌蚪。
秦当归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耳边炸开父亲嘶哑的叮嘱:“当归...当归...”他的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驱散这萦绕不去的声音。
再睁眼时,他发现掌心的银针正疯狂震颤,那震颤的幅度,仿佛要挣脱他的掌控。
针尖渗出朱砂似的血珠,一滴一滴,在桐木盒底绘出北斗七星。
秦当归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他从来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穿窗而入,直直地打入当归的印堂。
当归只觉得浑身一震,紧接着,浑身泛起耀眼的白光,那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黄时贞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得呆立原地,嘴巴张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嗖的一下,所有光亮收回当归的身体,顷刻间,当归消失在寂静里。
“闹鬼啦!”黄时贞终于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尖叫一声,夺门而逃。
他跑得太急,撞翻了一旁的紫铜药碾,药碾咕噜咕噜地滚过青砖地,碾碎了三七粉裹着的秘密——那是父亲病历里夹着的朝鲜战场x光片,弹片位置与北斗天枢穴完全重合。
暴雨如注,砸在瓦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归被破窗而进的冷风吹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站立在青石砖上。
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发生的诡异一幕,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桐木盒。
犹豫了片刻,他终于鼓起勇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抠开针盒底层。
只听“嘎吱”一声,盒底打开,半枚带牙印的弹壳硌疼了他的指腹。
他拿起弹壳,仔细端详,只见弹壳内壁刻着稚嫩字迹:“1950年秋,当归救虎头崖采药人。”
看着这行字,秦当归的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这弹壳和字迹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和父亲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他环顾屋内,目光落在诊桌泛黄的方签上,封皮赫然写着——1950年7月,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探寻,望着窗外的暴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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