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秦当归坐在诊所的灯下拉着药碾子，铁碾轮压过晒干的桂枝，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他心里似乎清楚，这是自己在这里碾的最后一服药——体内的时空能量越来越活跃，指尖偶尔会泛起透明的微光，像是在倒计时。
“当归，睡了没？”门外传来秦白术的声音，带着雨后天晴的清润。
当归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开门时看见白术手里拎着个木盒，里面是那套家传的火针，针身在煤油灯下发着冷光。
“爸，您还没睡？”当归侧身让他进来，顺手给搪瓷缸里续了热水。
白术坐在桌旁，打开木盒，指尖摩挲着最长的一根火针，突然说：“咱们秦家的火针，传到你这辈是第十八代了。我十五岁坠崖那年，要是没遇见你，这手艺说不定就断了。”
当归心里一酸，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夹着女人的哭喊声：“秦大夫！秦大夫快救救俺家老汉！”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开门。门外站着邻村的刘婶，浑身还沾着泥点，身后跟着个半大孩子，怀里抱着个老人。
老人蜷缩在孩子怀里，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嘴里不停喊着“冷”。
“俺家老汉的寒痹又犯了，这次比往常都重，连路都走不了了！”刘婶哭着说，“村里的医生说治不了，让俺来求你们！”
白术赶紧把老人扶到诊床上，伸手摸了摸老人的腿——皮肤冰凉，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
“是多年的老寒痹，风寒湿邪都积在骨头缝里了。”他回头看了当归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郑重，“正好，咱们用秦家的火针给老爷子治，也算是……给你送行了。”
当归心里一震，才明白白术早就知道自己要走。他点点头，从药柜里拿出酒精和酒精灯，又把白术递来的火针在灯下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根针都磨得锃亮，针尖锋利却不扎手，是白术这些年亲手保养的。
“刘婶，你先带孩子在外面等会儿，火针治疗需要安静。”当归说着，帮白术一起给老人褪去裤子。
老人的腿上满是青紫的瘀斑，关节处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常年劳作落下的病根。
白术用酒精棉擦拭着老人的皮肤，轻声说：“大爷，等会儿可能会有点疼，您忍忍，治完就不冷了。”
老人哆嗦着点点头，眼里满是信任——这些年，“天下无疾”诊所救过村里不少人，在老百姓心里，秦当归和秦白术就是活菩萨。
白术点燃酒精灯，拿起一根火针，在火上慢慢烤着。
针身渐渐变成暗红色，他抬手时，当归正好递过一块浸了姜汁的棉布。
“秦家火针治寒痹，讲究‘三针定穴’。”白术一边说，一边将烤红的火针对准老人膝盖的“膝眼穴”，快速扎了进去。针尖刚碰到皮肤，就听见“滋”的一声轻响，冒出一缕白气。
老人闷哼了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却没敢动。
白术拔出火针，当归立刻用姜汁棉布按住针孔，另一只手给老人按揉着膝盖周围的穴位。
“第一针通经络，第二针驱寒气，第三针补元气。”白术又拿起一根火针，烤红后对准“阳陵泉”扎了下去。
就在第二根火针拔出的瞬间，当归突然觉得指尖一麻，像是有电流顺着针身传到自己身上。
他抬头时，看见白术手里的火针竟然泛着淡淡的金光，而老人腿上的瘀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更奇怪的是，诊所里的煤油灯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灯光中慢慢浮现出几道虚影——最左边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衫，手里拿着半筐草药，正是1950年坠崖前的秦白术；少年旁边站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军装，手里握着火针，是刚从朝鲜战场回来的白术；男人身边又站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踮着脚看碾药，眉眼和当归小时候一模一样；最后是个三十三岁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现代的针灸针，正是穿越前的秦当归。
四道虚影并排站在诊床前，动作整齐地举起手，像是在施针。
刘婶和孩子在门外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喃喃着“神仙显灵了”。
当归心里又惊又暖，他突然明白，这是秦家历代医者的印记，是跨越时空的传承。
“发什么愣？该第三针了。”白术的声音拉回了当归的思绪。
他赶紧回过神，看着白术将第三根火针烤红，对准老人的“足三里”扎了下去。
这一针扎下去，老人突然长长舒了口气，原本僵硬的腿竟然能轻轻活动了。
“不……不冷了。”老人声音颤抖着说，眼里满是惊喜。
白术拔出火针，用棉布按住针孔，对当归说：“你再给老爷子开副温经散寒的方子，让他回去煎服，连喝半个月，这寒痹就能去根了。”
当归点点头，拿起纸笔写方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透明了——刚才那道虚影出现后，时空能量似乎变得平稳了。
等刘婶带着老人和孩子千恩万谢地走后，诊所里又恢复了安静。
白术把火针仔细擦干净，放回木盒里，对当归说：“这最后一针，不仅治好了老人的病，也算是咱们秦家火针的传承仪式了。以后不管你在哪个时代，只要记得这针法，记得‘天下无疾’的初心，咱们就不算分开。”
当归看着白术刚毅的脸，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晚的火针，这跨越时空的虚影，会成为自己一辈子最珍贵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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