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当归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年迈的父亲秦白术——仍因糖尿病并发症入院,身体消瘦,精神却不算萎靡,正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翻看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医书。此时的情况,却比自己穿越离开时好很多!
当归的心揪紧了,穿越归来后,他最怕面对的就是这一幕——明知父亲晚年会受此病折磨,自己曾奋力想要改变,却似乎终究敌不过天命。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飞奔而进,脸上挤出笑容:“爸,感觉怎么样?”
秦白术抬起头,看到儿子,眼神会意,指了指床边的椅子:“真回来了?坐。没事,老毛病了,心里有数。”他的语气平稳。
护士进来换药,随口对当归说:“您父亲可是我们这里的模范病人,血糖控制得比很多年轻患者都好,并发症也来得晚,生活质量高。听他念叨,都是年轻时打下的底子,自己懂调理。”
当归心中一动,帮父亲整理床头柜物品时,目光落在了一本厚厚的、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笔记本上。
父亲示意他打开。里面是工整的毛笔小楷,记录着从五十年代开始的行医心得,尤其关于“消渴症”(糖尿病)的早期干预和调理,论述之精妙,思路之超前,让当归这个现代骨科医生也感到震惊。
其中一些关于“脾胰同调”、“络脉瘀阻”的见解,以及利用常见草药如翻白草、地骨皮等进行早期干预的方论,分明带着他穿越期间与年轻父亲共同摸索、甚至是他“超前”引导的影子!
可按照正常时间线,父亲此时不应有如此系统且前瞻的认识。
回到家,当归心情复杂,既欣慰又困惑。他走进父亲的书房,这里堆满了各种医书和手稿。他下意识地打开了那个父亲从小不允许他乱动的老式樟木箱子底层。里面除了些旧物,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赫然是那个记忆中的、来自桂湘铁路工地的发动机活塞!活塞表面已经被摩挲得异常光滑,在金属根部,清晰地刻着两个名字——“秦白术”、“秦当归”,字迹深刻,带着岁月的包浆。这正是当年在铁路工地,他们联手“听诊”故障发动机,立功后,白术坚持要刻下名字留念的那个活塞!
活塞下面,压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中年模样的秦白术站在一家名为“天下无疾”的诊所门前,诊所门面不大,但匾额上的字苍劲有力。
白术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直,脸上带着一种当归在穿越岁月里无比熟悉的、混合着刚毅与欣慰的笑容。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癸亥年秋,‘天下无疾’诊所开业留念。愿以此身,践一诺。” 癸亥年,是1983年。时间显然有点错乱了!但那个年代,私人诊所刚刚萌芽。
看着活塞和照片,秦当归的脑子“嗡”的一声。
原来,他真的改变了什么!
不是逆转了父亲的糖尿病,而是将预防、调理、带病延年的理念,以及那份与命运抗争的坚韧,深深地植入了父亲的行医生涯。
父亲不仅接受了他这个“来历不明”的同行者带来的知识,更用一生的实践去验证、去丰富、去传承。
他早就知晓了一切!
知晓了当归那异于常人的“见识”,知晓了他们之间那无法言明却又深刻无比的联系。
他以他的方式,守护了这个跨越时空的秘密,也守护了这份沉甸甸的、无法相认的父子亲情。
那句“愿以此身,践一诺”,是父亲对谁许下的诺言?是对他秦当归?还是对天下苍生?抑或,两者皆是。
这股明悟像一道光,驱散了当归归来后的迷茫与无力感。
他将活塞和照片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份跨越时空的厚重与温暖。
他不能再沉湎于过去的遗憾,父亲用一生为他指明了道路——继承“天下无疾”的志向,让中医的智慧在现代社会焕发新的生机。
秦当归重整旗鼓,开始着手筹备自己的中医馆。
他选址在一条老街,既保留传统韵味,又靠近社区。他给医馆取名,依然叫“天下无疾”。
他决心要走一条融合传统智慧与现代科技的路子,不只做诊疗,更要推广中医“治未病”的理念,尤其注重糖尿病等慢性病的中医早期干预和 生活方式管理。
他整理了父亲留下的大量医案,结合自己的现代医学知识,开始系统化那些行之有效的经方和适宜技术。
开业当日,阳光明媚,医馆门口摆满了花篮,前来道贺的亲朋同行不少,很是热闹。鞭炮声中,当归忙着招呼客人。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半旧但干净的学生装,站在医馆大堂悬挂的《药性赋》条幅前,正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背诵着:“诸药赋性,此类最寒。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
少年的侧脸轮廓,那专注的神情,那微微扬起的下巴,竟像极了记忆中初遇时,那个在山崖上采药、眼神倔强的十五岁秦白术!
当归一时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起点。
他怔怔地看着少年,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少年背完一段,似乎察觉到注视,转过头来,眼神清澈,带着一丝询问。
当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上前去。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父亲秦白术传给他的那套家传银针,针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将其中的几根毫针取出,郑重地放入少年手中,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背得很好。学医先学做人,心要正,念要纯。记住,我们行医之人,最终的心愿,不是什么扬名立万,而是——天下无疾。”
少年握着银针,有些茫然,又似乎被当归话语中的郑重所感染,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医馆,将少年的身影勾勒出一圈光晕。
这突如其来的传承,这神似父亲的少年,是巧合,还是冥冥中又一次安排的开始?
当归看着少年,心中充满了未知的期待与一丝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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