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玥的咳血没有停止。第二天清晨,她试图起身给孩子喂水,却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软软地栽倒在地,额角磕在旧沙发腿上,渗出血丝。孩子被惊醒,哇哇大哭。林澈被哭声惊醒,拖着那条红肿发烫、几乎不能弯曲的伤腿,连滚爬爬地扑过去。
“清玥!清玥!”他颤抖着将妻子扶起,触手是她滚烫的额头和冰凉的手。顾清玥眼神涣散,嘴唇干裂,气息微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澈的心瞬间沉入冰窖。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就在这时,杂货铺老板娘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脸上那点伪装的善意彻底消失。她双手抱胸,语气冰冷:“我说小林,你们这情况,我可担待不起了。你媳妇这病,看样子不是小事,万一死在我这儿,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澈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老板娘,求您,再帮我们一次,借我点钱,送她去医院!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您!”
“借钱?”老板娘嗤笑一声,“你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子,拿什么还?我这儿不是善堂!之前的账还没清呢!”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带着一丝算计,“不过嘛,看你们也确实可怜。我倒是有条路子,就看你愿不愿意走了。”
林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什么路子?”
老板娘压低声音:“码头管事的张哥,你知道吧?他那人,对手下兄弟最是仗义。你去找他,就说是我介绍的,把你家的情况跟他说说。张哥说不定心一软,就能预支你一笔钱救急。当然,这钱也不是白拿的,以后你得跟着张哥好好干。”
“张哥……”林澈心里一沉。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是码头一带势力最大的头目,干的都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营生。跟着他干,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老板娘看他犹豫,语气变得强硬:“话我就说到这儿。要么,你现在带着你老婆孩子立刻从我这儿离开,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要么,就去求张哥,给自己和家人搏条活路。你自己选吧!”
说完,她转身出去了,留下林澈一个人,面对着昏迷不醒的妻子和啼哭不止的孩子,如同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澈看着顾清玥苍白的脸,听着孩子嘶哑的哭声,感受着自己腿上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一股巨大的绝望和豁出去的疯狂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用破布条死死勒住肿痛的小腿,暂时麻痹痛感,然后对角落里吓得不敢哭出声的孩子嘶哑地说:“宝宝乖,看着妈妈,爸爸……爸爸去找人救妈妈。”
他踉跄着冲出杂货铺,按照老板娘模糊的指点,朝着码头深处那片最杂乱、闲人免进的仓库区走去。
在一间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破旧办公室外,林澈被两个叼着烟、眼神凶狠的汉子拦住了。
“干什么的?”
“我……我找张哥。是杂货铺的刘姐介绍来的。”林澈的声音干涩。
那两人打量了他一番,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示意他进去。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身材壮实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宽大的旧办公桌后,正是“刀疤张”。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林澈,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一身的狼狈和那条明显不对劲的腿。
“刘寡妇介绍你来的?什么事?”刀疤张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是屈服,而是腿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仰起头,赤红着眼睛,用最简洁的语言说明了妻子的重病、孩子的幼小和自己的伤,最后重重磕了个头:“张哥,求您救命!预支我点钱救妻子!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干什么都行!”
刀疤张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只有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压抑得让人窒息。良久,他才开口:“刘寡妇倒是会给我找麻烦。”他拉开抽屉,随手拿出一沓钞票,扔在桌上,那厚度,足以支付顾清玥的急诊费用和一段时间的基本药费。
林澈的眼睛瞬间亮了,伸手想去拿。
“慢着。”刀疤张用手按住了钱,目光锐利地盯着林澈,“钱,可以给你。但我这儿的规矩,你得懂。钱,不是借,是预付的工钱。从今天起,你跟你那病老婆,还有那个小崽子,就算是我的人了。以后,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听懂了吗?”
这话语里的含义,让林澈不寒而栗。这不仅仅是卖身给他一个人,而是连妻儿都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抵押品”。
“张哥……我老婆孩子……”林澈还想争取。
刀疤张不耐烦地打断他:“少废话!要钱救命,就按我的规矩来。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滚蛋!”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不过,出了这个门,是死是活,就别再让我在码头上看见你们!”
林澈看着桌上那沓救命的钱,又想起顾清玥昏迷的脸和孩子的哭声,巨大的心理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接受,意味着坠入深渊,可能万劫不复。拒绝,就是立刻看着妻儿死在自己面前。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秒都像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最终,对家人生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麻木的决绝:“我干。谢谢张哥。”
刀疤张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松开了按着钱的手。“识相。阿强,带他去把钱拿了,再找点药给他处理下腿。明天早上,过来报到。”
林澈拿着那沓沉甸甸、仿佛带着灼热温度的钞票,一瘸一拐地跟着叫阿强的汉子离开了办公室。他买了最急需的抗生素和退烧药,又买了点吃的,几乎是跑着回到了杂货铺。
给顾清玥喂下药后,她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林澈瘫坐在地上,处理着自己溃烂的伤口,看着手里剩下的钱,却没有一丝喜悦。这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锁住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未来。
夜里,顾清玥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虚弱地问:“澈……钱……哪来的?”
林澈不敢看她的眼睛,含糊地说:“找……找码头上的工友借的……以后慢慢还。”他无法告诉她真相,那太残酷了。
顾清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紧紧抓住林澈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澈……我们……不能做坏事……不能……”
“不会的,你放心,我不会的。”林澈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但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刀疤张那句“我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魔鬼的价码,他已经支付。而代价,才刚刚开始显露它狰狞的轮廓。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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