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夙站在陈远身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黑得像锅底。
她当然看得出来陈远是在收买人心，而且是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在末世也最有效的方式！
她牙关紧咬，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了，却碍于将军的命令和那该死的“蛊虫”，不能发作。
“谢…谢谢陈哥！”刘三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赶紧把饼干分给同伴，自己也紧紧攥着一块，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另外三个士兵也忙不迭地道谢，一个个激动得脸通红。
“快吃吧，别愣着了。”陈远挥挥手，自己则拿起那块能砸死狗的面包，皱着眉打量，“这玩意儿…真能下嘴？”
他尝试着咬了一口。
“嘎嘣！”
一声脆响，差点崩了牙。
陈远龇牙咧嘴地揉着腮帮子，把面包扔回盘子里：“靠！这特么是面包还是砖头？喂猪猪都嫌拉嗓子！”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
顿时，食堂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哄笑声。
不少士兵都感同身受地偷偷点头，显然对这“砖头面包”怨念已久，只是从来没人敢像陈远这样大声说出来。
刘三一边珍惜地小口啃着压缩饼干，一边大着胆子接话：“陈哥，这…这已经算好的了，听说外面聚居点的流民，连这个都吃不上呢…”
“好个屁！”陈远眼睛一瞪，声音猛地拔高，把周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连闻夙都惊得眼皮一跳。
只见陈远“唰”地站起身，一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环视着食堂里所有看向他的、带着惊愕和茫然的底层士兵，大声道：
“这玩意儿叫好？那他妈是因为你们没吃过真正人吃的东西！”
食堂里的气氛已经凝固了，数百名士兵同时屏住了呼吸。
\"你们知道吗？在灾变前，人们吃的面包，松软得像云朵，咬一口满嘴喷香；米饭晶莹剔透，粒粒分明；肉类鲜嫩多汁，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都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咬一口满嘴流油...\"
陈远声音高昂，充满回味的演说，如同一把刀切入在场每个人的心脏。
\"而你们呢？把这种能砸死人的石头叫面包？把这种发霉的泥浆叫营养膏？\"他猛地一挥手，差点把桌上那盘灰绿色粘糊糊的东西给掀翻，\"这不是食物，这是侮辱！\"
食堂陷入一片死寂。
那些年轻的士兵们，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困惑、向往、迷茫，还有一丝被点燃的火苗。
\"人不应该只是活着，而更应该有尊严地活着！\"陈远挥手指向墙上那条\"服从秩序，共享繁荣\"的标语，\"哪来的繁荣？哪来的共享？这些口号，不过是他们控制你们的工具！\"
他放缓了声音，却更具穿透力：
\"历史告诉我们，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全部权利，必须靠自己去争取！\"
食堂里的气氛开始变得不一样，那些年轻的士兵眼中的麻木被逐渐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思考。
\"闭嘴！\"一声威严的怒喝突然响起。
只见一名穿着军官制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军官厉声喝道，目光凶狠地盯着陈远。
闻夙站出来，说道：\"林统领，这位是陈远先生，将军特邀的客人。\"
\"特邀的客人？\"林统领上下打量着陈远，眼中满是怀疑，\"就算是特邀的客人，也不能在食堂散布这种言论！\"
\"怎么？你还不让人说实话了。\"陈远跳下凳子，径直走到林统领面前，毫无畏惧地与之对视，\"我告诉你，以及在场的所有人——这个世界不该有三六九等！站在保卫安全区一线的士兵，更不应该只能吃这种东西！\"
他伸手指向墙上那句\"服从秩序，共享繁荣\"的标语，讥讽道：\"繁荣？你管这叫繁荣？人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谈什么繁荣？\"
林统领的脸涨红了，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够了！\"闻夙冷声打断，一把拉住陈远的胳膊，\"将军还在等你！\"
她的力道很大，指尖几乎陷入陈远的肌肉里，但陈远纹丝不动，反而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他挣脱闻夙的手，再次环视食堂，看着那一张张渴望的脸庞。
\"听着，我不是来煽动什么的，\"陈远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却更具穿透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世界可以变得更好。食物，空气，水，这一切不应该被少数人垄断独享！\"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而我，就是来改变这一切的。\"
\"够了！\"林统领终于忍不住大吼，\"来人！把他——\"
\"林统领！\"闻夙眼神一凛，声音如冰刀般切入。
林统领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不甘心地后退一步。
\"走吧，陈远，将军还在等你。\"闻夙加重语气，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远耸了耸肩，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好吧好吧，不耽误将军的时间。\"
他转身对还坐在那里、表情复杂的卡恩等人笑了笑：\"留着慢慢吃，兄弟们。记住我的话——人该有尊严地活着，也该有尊严地吃饭。\"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而闻夙紧跟在他身后，脸色阴沉如水。
林统领和卫兵们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这个闯入者扬长而去，却不敢阻拦。
刘三和其他士兵们目送着陈远离开，眼神中闪烁着某种从未有过的光芒。
那一刻，食堂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就像一颗种子，悄然埋入干涸的土壤。
——
\"你疯了吗？\"
一走出食堂，闻夙就将陈远拽到一个拐角处，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叫煽动！在灰烬联盟，煽动军心是什么罪你知道吗？\"
陈远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笑容玩味：\"知道啊，死罪。\"
\"你——\"闻夙气结，胸口剧烈起伏，\"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搞点'公关'。\"陈远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睛却紧盯着闻夙愤怒的脸，\"别忘了我的身份——食物供应商。如果我要在这个堡垒立足，总得有些支持者不是吗？\"
闻夙瞳孔微缩：\"你在拉拢底层？\"
\"底层？\"陈远摇摇头，纠正道，\"那只是一群被饿得没脾气的年轻人，是被糟糕食物和无望未来压垮的士兵。他们值得更好的生活，而我恰好有能力给他们一点希望。\"
闻夙冷笑一声：\"真是冠冕堂皇。你以为几块饼干、几颗糖果就能收买人心？\"
\"在这个世界，还有比食物更能直达人心的东西吗？\"陈远反问道，语气突然变得锐利，\"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对我有反应？因为他们饿得太久了，不只是肚子，还有灵魂！\"
闻夙一时语塞。
她当然明白食物在末世的力量。灰烬联盟的统治根基之一，就是控制食物分配。
上层垄断最好的食物资源，用来笼络各级官员和异能者，而底层只能靠那些几乎没有营养的合成食品勉强维生。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控制手段，而陈远的行为，无异于向这种控制体系发起挑战。
\"你这样做，将军不会高兴的。\"闻夙最终说道，语气里带着警告。
陈远却无所谓地笑了：\"将军可比你更明白我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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