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
仿佛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连思维都冻成了僵硬的冰坨。意识在绝对零度的虚无中沉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寒彻。时间失去了意义，存在本身也模糊不清。唯有那无孔不入的冰冷，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残存的感知。
痛。
超越了肉体的极限，直抵灵魂深处的剧痛。
像是整个身体被无形的巨力一寸寸碾碎，又被粗暴地拼接，再碾碎……循环往复，永无止境。骨骼在哀鸣，血肉在崩解，经脉在寸寸断裂又诡异地重组。每一次重组都伴随着更剧烈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烙铁在体内疯狂搅动。那冰冷流光带来的不仅是冻结，更是一种霸道到极致的侵蚀，要将属于“凌尘”的一切存在痕迹彻底抹除、覆盖。
死……
这个念头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即将消散的意识边缘。放弃吧……太痛了……太冷了……就这样沉沦下去，归于永恒的虚无，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就在这意识之火即将彻底熄灭，沉入无边黑暗深渊的刹那——
嗡！
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在灵魂最核心的废墟中，顽强地搏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第一颗石子，打破了永恒的沉寂。
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那搏动并非源自凌尘自身濒死的生命力，而是来自那道侵入他体内的、冰冷流光的核心！它仿佛一个被强行启动的、沉寂了亿万年的古老引擎，在凌尘这具濒临崩溃的“容器”中，发出了最初、也是最艰难的运转信号！
“检测……宿主……生命体征……濒危……”
“混沌……契合度……确认……”
“核心……能量……严重……不足……”
“启动……紧急……融合……协议……”
“能量……汲取……开始……”
冰冷、漠然、毫无情感波动的音节，不再是模糊的丧钟，而是清晰地、如同冰冷的机械指令，直接在凌尘残破的意识深处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强行将他的意识从沉沦的边缘拽回！
伴随着这指令的响起，一股微弱却无比霸道的吸力，猛地从凌尘胸口——那道流光没入的地方——爆发出来！
目标——并非外界，而是凌尘自身！
他体内那稀薄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属于凡俗武者的气血之力，如同被投入旋涡的尘埃，瞬间被这股吸力捕捉、撕扯、吞噬！
“呃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之前的剧痛更加令人恐惧！仿佛全身的血液、骨髓、乃至最后一丝支撑生命的元气，都被一只无形的、贪婪的巨口疯狂吮吸！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变得灰败如同死尸！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弱意识，再次被这恐怖的抽气冲击得摇摇欲坠，濒临溃散！
就在凌尘以为自己即将被彻底吸干，成为一具枯槁干尸的瞬间！
那股霸道绝伦的吸力，猛地一顿！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暖意的奇异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胸口那冰冷的核心处反哺而出！这股能量极其微弱，却蕴含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生机与活性！它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改造与重塑的蛮横意志！
能量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岩浆注入冰封的河道！
嗤嗤嗤！
凌尘的身体内部，仿佛响起了无数细微的、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生肉上的声音！断裂的肋骨被强行对接、包裹、弥合！肿胀青紫的左臂，淤血被这股能量蛮横地驱散、吞噬，破碎的骨膜和软组织在一种超越常理的催动下疯狂再生！撕裂的嘴角、破损的内腑、乃至全身无数细小的挫伤，都在这股能量的冲刷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愈合！
但这修复的过程，绝非温和的抚慰！
那是比单纯的碾碎更加酷烈的刑罚！
新生的血肉骨骼仿佛被强行塞入滚烫的模具中锻打！每一次愈合都伴随着更甚于之前的剧痛！像是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在神经末梢上跳舞！旧的痛苦尚未平息，新的、源自“新生”的酷刑便已降临！凌尘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抽搐、痉挛，如同离水的鱼，每一次弹动都带起大片的碎石和尘土。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嘶鸣，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几乎要从眼眶中爆裂出来，血丝密布，瞳孔涣散。
然而，在这非人的折磨中，一种奇异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他那原本被判定为“灰烬”、死寂一片的丹田深处，那层如同万年坚冰般覆盖其上、隔绝一切灵气的神秘诅咒\/封印，在这股源自冰冷流光的奇异能量冲刷下，竟然……微微松动了一丝！
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缝，在那坚不可摧的封印壁垒上悄然绽开！
裂缝之内，并非虚无。
而是一种……混沌！
一种包容万物、吞噬一切、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原始混沌！
这混沌的气息仅仅泄露出一丝，便让凌尘体内那股正在疯狂修复他身体的奇异能量猛地一滞！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存在！紧接着，这股能量像是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召唤，瞬间放弃了修复，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那丹田深处刚刚裂开一丝缝隙的混沌核心！
嗡！！！
丹田深处，那混沌核心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干柴堆，骤然亮起！一股微弱却无比贪婪、无比霸道的吸力，以凌尘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凌尘自身的气血，而是……外界！
坠星谷中，那弥漫了万古、狂暴驳杂、充满了不祥与死寂的混乱能量——枯败草木散发的腐朽死气、地底深处渗透出的阴寒煞气、空气中游离的稀薄毒瘴、甚至那些枯骨中残留的微弱怨念……这些对于寻常修士避之唯恐不及、沾之即死的剧毒之物，此刻却像是受到了致命的吸引，化作一道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灰色、黑色、惨绿色的气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朝着凌尘的身体汇聚而来！
嗤嗤嗤！
这些狂暴混乱的能量刚一接触凌尘的身体，便如同强酸腐蚀朽木！他刚刚愈合的皮肤瞬间被灼烧出大片的焦黑，发出刺鼻的恶臭！剧痛再次升级！仿佛有无数只带着倒刺的毒虫在啃噬他的血肉，钻入他的骨髓！
“呃——！！！”
凌尘的身体弓得更紧，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他感觉自己像一个破麻袋，被强行塞入了无数滚烫的、带着剧毒的砂砾！身体内部，那刚刚被修复的脆弱组织，在这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再次濒临崩溃的边缘！
丹田深处，那贪婪的混沌核心却不管不顾！它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疯狂地吞噬着这些涌入的混乱能量！混乱能量被强行拉扯、撕碎、分解！其中蕴含的狂暴、阴毒、死寂的“杂质”被粗暴地剥离、排斥，如同垃圾般被甩出凌尘体外，进一步加剧了他体表的腐蚀和痛苦。而剩下那一点点微弱到极致、却最为精纯的“能量本源”，则被那混沌核心毫不客气地吞噬、吸收！
这个过程，比千刀万剐更加痛苦！比烈火焚身更加煎熬！
凌尘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修复之间反复拉扯、沉浮。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毁灭的深渊中哀嚎，一半在重生的熔炉中煅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骨骼碎裂般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到足以让星辰熄灭的时光。
当最后一丝狂暴的混乱能量被强行吞噬、分解、吸收之后，那丹田深处的混沌核心似乎……满足地微微跳动了一下，散发出的吸力骤然消失。
反哺而出的奇异能量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不再狂暴，而是带着一种修复后的温顺（相对而言），开始有条不紊地修复凌尘体表被腐蚀的创伤，滋养着刚刚经历了地狱般折磨的肉身。
剧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麻木感。
凌尘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混合着血污和污垢，狼狈不堪。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火辣辣的疼，但比起之前的酷刑，这疼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活下来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如同梦幻泡影。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看清周围。视线依旧模糊，但比起之前的濒死状态，已经清晰了许多。依旧是那片死寂的灰暗山谷，嶙峋的怪石，扭曲的枯木，散落的枯骨……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周丈许范围内的地面，似乎变得更加“干净”了一些，那些原本弥漫的、若有若无的灰黑色死气，变得稀薄了许多。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漠然的声音，再次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如同直接在思维皮层上刻印：
“初步融合……完成度……17.8%……”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脱离……濒危……”
“核心……能量……补充……0.0003%……警告……能量……严重……匮乏……”
“检测……宿主……灵根……状态……”
“表层……封印……诅咒……干扰……分析中……”
“分析……完成……”
“结论：混沌……噬灵根……确认……”
混沌……噬灵根？
凌尘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个陌生的词汇如同惊雷般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他挣扎着想要集中精神，去理解这冰冷声音传递的信息。
“混沌……噬灵根？”他艰难地在心中默念，试图与那个声音沟通，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冰冷的声音似乎接收到了他的意念，毫无波澜地回应，“宇宙……本源……灵根……之一……可……吞噬……万物……能量……化为……己用……成长……无……上限……”
“万物……能量？”凌尘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吞噬万物能量？那岂不是说……他这被所有人唾弃的“灰烬灵根”，并非废物，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逆天的存在？！
“代价……”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一种残酷的漠然，“吞噬……伴随……极致……痛苦……能量……驳杂……需……承受……反噬……意志……不坚……则……自毁……”
“更甚……此灵根……为……天道……所忌……成长……必……引动……天劫……威能……远超……常理……九死……一生……”
“另……宿主……当前……状态……孱弱……封印……未解……混沌……核心……仅……初步……激活……需……对应……功法……引导……”
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凌尘面前。逆天的潜力，伴随着非人的痛苦、致命的危险和天道的忌惮！
凌尘沉默了。剧痛后的麻木感尚未完全褪去，冰冷的绝望似乎又要重新将他包裹。逆天改命？听起来多么诱人。但其中的凶险，仅仅是刚才那初步融合和吞噬混乱能量的过程，就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更遑论那所谓远超常理的天劫！
值得吗？
为了这渺茫的希望，去承受那万劫不复的痛苦和危险？
放弃的念头再次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或许……就这样死在这坠星谷里，也比未来被天劫劈得魂飞魄散要好？至少……不用再承受那无休止的折磨和世人的白眼……
“检测……宿主……意志……波动……剧烈……消极……倾向……”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凌尘的思绪。
“建议：”声音毫无情感，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凌尘心中那层自怜自艾的迷雾，“选择……权……在……你……”
“放弃……融合……终止……核心……将……剥离……宿主……生命……体征……预计……三息……内……彻底……消亡……”
“继续……融合……接受……传承……则……授予……专属……功法……《九劫……噬天诀》……引导……吞噬……对抗……天劫……踏……逆天……之路……”
“生……或……死……”
“选择……”
冰冷的声音落下，如同最后的通牒。
生？还是死？
放弃，意味着立刻终结这痛苦，归于永恒的虚无。
继续，则是一条布满荆棘、血火与雷霆的绝路，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凌尘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残破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幅幅画面：
演武场上，张铁那带着怨怼和凶狠的拳头，林琅那居高临下、充满恶意的狞笑，同门们肆无忌惮的嘲讽和鄙夷的目光……
高台上，那些冷漠俯视的身影……
入口处，苏清雪那清冷眸子里无法掩饰的焦急和担忧，还有玄玑子师尊那枯瘦手掌按在她肩上时，眼中深深的无奈和沉重……
“废物……”
“灰烬灵根……”
“滚下山种地去！”
“就凭你……也配？”
那些刺耳的话语，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残存的自尊上！
一股压抑了太久、几乎要将他胸腔撑裂的火焰，猛地从灵魂最深处爆发出来！那火焰并非温暖，而是带着焚烧一切的愤怒、不甘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凭什么？！
凭什么他生来就要被判定为废物？！
凭什么他就要忍受这无尽的屈辱和践踏？！
凭什么他连追求力量的资格都没有？！
玄玑子师尊的叹息，苏清雪师姐的驻足……那不仅仅是无奈和关心，更是对他无能的无声控诉！如果他够强！如果他不是废物！何须师尊隐忍？何须师姐担忧？！
“力量……”
凌尘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原本涣散、布满血丝的瞳孔深处，如同有两点幽暗的火焰在疯狂燃烧！所有的痛苦、恐惧、犹豫，在这一刻被那滔天的愤怒和不甘彻底焚烧殆尽！
他不要死！
他更不能像一条野狗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无人知晓的绝地！
他有力量！
他要足以撕碎所有屈辱、足以守护想要守护之人的力量！
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九死一生的天劫！他也要闯过去！
“我……选……继续！”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血泪！
“意志……确认……”
冰冷的声音似乎毫无意外。
“传承……开始……”
“《九劫噬天诀》……第一重……引气……锻体……篇……传输……”
轰！！！
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凌尘的脑海！那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蕴含着天地至理、吞噬奥义的玄奥意念！晦涩！艰深！霸道！仿佛要将他的脑袋撑爆！
“呃啊——！”
凌尘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刚刚平息下去的剧痛再次以千百倍的烈度爆发！这一次，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他的头颅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又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内部穿刺！意识瞬间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又在下一瞬被强行糅合！
无数扭曲、闪烁、蕴含着毁灭与新生气息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他脑海中疯狂盘旋、烙印！每一枚符文的刻入，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
“引……天地……驳杂……淬……己身……”
“纳……万灵……死寂……铸……道基……”
“劫……为薪……噬……为火……锻……不灭……”
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威严和残酷法则的经文碎片，伴随着那海量的信息流，强行烙印在凌尘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丹田深处，那刚刚沉寂下去的混沌核心，仿佛受到了这功法的引动，再次微微亮起！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吞噬之力，按照《九劫噬天诀》第一重那玄奥的轨迹，自发地在凌尘体内极其微弱地运转起来！
嗡……
空气中，一丝丝比之前更加稀薄、更加难以察觉的混乱能量——或许是更深层的地脉阴煞，或许是枯骨中残余的微弱死气——再次被这股新生的、却更加有序的吞噬之力吸引，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凌尘的身体汇聚而来……
剧痛依旧在持续，灵魂的撕裂感并未减轻分毫。
但凌尘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他强迫自己集中那被痛苦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意识，去感知，去理解，去尝试引导那在体内自发运转的、微弱却代表着无限可能的吞噬之力！
一丝……再一丝……
混乱的能量被小心翼翼地引入体内，按照那玄奥的轨迹运转，被混沌核心贪婪地吞噬、分解、炼化……
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无比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从混沌核心中反哺而出，缓缓融入他那残破不堪的肉身……
锻体一重！
一个在修真界连入门都算不上的境界。
但对于凌尘而言，这从死亡绝境中、从万古废柴的灰烬里，硬生生挣扎而出、踏出的第一步！
却重若千钧！
他蜷缩在冰冷的谷底，身体因为痛苦和初次引气的冲击而剧烈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幼兽。但那双染血的眸子深处，那两点幽暗的火焰，却在痛苦与冰冷的交织中，燃烧得……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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