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揣着温润的玉佩，摸着崭新的银鱼袋，感觉怀里那封去户部领取千两黄金和去将作监领取锦缎御马的凭证都滚烫滚烫的。他迈着一种介于“意气风发”和“我得儿意地笑”之间的步伐，穿行在宫城通往官署区的青石板路上。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连路边那几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此刻在陆明眼里都显得格外眉清目秀。
“人生啊，真是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陆明心里美滋滋地感慨，“昨天还是个被退婚、被同事排挤、住在太医院宿舍的底层小透明，今天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宰相的救命恩人、手握重金的五品大员！这剧本，放晋江文学城那都得是VIp付费章节！”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衣锦还乡”时刻。没错，他现在的目的地，正是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太医院。
他要去“视察”工作，顺便……嗯，主要是去欣赏一下某些人精彩的脸色。
太医院那熟悉的、带着浓郁草药味的大门越来越近。与往常那种带着点散漫和官僚气息的氛围不同，今日的太医院门口，竟然……颇为热闹？
只见以王太医为首，太医院有头有脸的医官、吏目，几乎全员到齐，整整齐齐地分列大门两侧，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脸上堆满了混合着紧张、激动、谄媚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笑容。
那阵仗，堪比迎接上级领导检查工作，不，比那还隆重！
陆明远远看到这场景，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好家伙，消息传得够快的啊！这迎接仪式，够排场！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浅绯色官袍，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符合“近侍医官”身份的、矜持而又不失威严的表情（自以为），这才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他刚一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就如同水滴进了滚油锅！
“来了来了！陆大人回来了！”
“快！快站好！”
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随即在王太医一个严厉的眼神下迅速恢复了“秩序”。
等到陆明走到近前，王太医——这位太医院名义上的最高领导，平日里对陆明虽不算苛刻但也绝谈不上亲近的上司——竟然抢先一步，越众而出，对着陆明就是一个标准的、近乎九十度的深揖！
“下官王济民，率太医院全体同仁，恭迎陆大人回院视察！”王太医的声音洪亮，带着十足的恭敬，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身后那几十号人，也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声音参差不齐却同样热切：
“恭迎陆大人！”
这场面，这称呼……陆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昨天你们还“陆医正”、“陆明”地叫，甚至背后叫“那小子”，今天就变成“陆大人”了？还“回院视察”？我视察个毛线啊，我就是来……呃，好吧，我就是来嘚瑟的。
“王太医，诸位同僚，快快请起，不必多礼，不必多礼！”陆明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王太医，脸上挂着和煦（假笑）的笑容，“陆某何德何能，劳大家如此兴师动众，实在是折煞我了。”
他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老王啊老王，你这腰弯得比上次见陛下时还低，也不怕闪了老腰？还有后面那群家伙，以前开会的时候可没见你们这么整齐划一过！
王太医直起身，脸上堆满了褶子都遮不住的热情笑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陆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如今是陛下亲封的近侍医官，天子近臣，更是王相的救命恩人！回咱们太医院，那是咱们全院上下的荣耀！蓬荜生辉啊！”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陆明往里走，那姿态，仿佛陆明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他只是个引路的门童。
陆明坦然受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躲在人堆后面，试图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的身影——张医官！
此时的张医官，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倨傲和刻薄？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眼神躲闪，根本不敢与陆明对视，身体微微发抖，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他旁边几个以前跟他一起排挤陆明的医官，也是面如土色，惴惴不安。
陆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对着张医官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就这一个微笑，差点把张医官直接送走！他腿一软，要不是旁边人暗中扶了一把，恐怕当场就跪了。
进入太医院正堂，王太医亲自将陆明引到上首主位坐下（那是他平时坐的位置），又忙不迭地吩咐人上来最好的茶，摆上精致的茶点，那殷勤备至的模样，让陆明都有些不自在了。
“陆大人，您尝尝，这是今年新进的雨前龙井……”王太医亲自奉茶。
“王太医太客气了。”陆明接过茶盏，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目光再次扫过底下站着的、如同鹌鹑般乖巧的众医官，终于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忆苦思甜”的感慨：“说起来，陆某能有今日，还真离不开在太医院的这段历练。尤其是整理故纸堆那段时间，虽然辛苦，却也让我有幸发现了前朝炼丹师的孤本秘籍，这才有了后来验毒救人之法。说起来，还得感谢当初给我分配这份‘好差事’的同僚啊。”
他这话，如同软刀子，直接捅向了张医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面无人色的张医官身上！
王太医脸色一沉，立刻配合地厉声喝道：“张医官！还不快过来向陆大人赔罪！”
张医官浑身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从人堆里挤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陆明面前，以头抢地，砰砰作响，声音带着哭腔：
“陆大人！陆大人！下官有眼无珠！下官猪油蒙了心！以前多有得罪，冒犯了大人您！求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把下官当个屁给放了吧！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了！求陆大人开恩！开恩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与他之前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形成了极其讽刺的对比。
其他几个曾经跟着张医官一起刁难过陆明的医官，也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
“陆大人恕罪！”
“我等知错了！”
太医院正堂，瞬间变成了大型忏悔现场。
陆明看着脚下磕头如仪的张医官，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反而觉得有点……无聊。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变化吗？真是现实得让人想笑。
他摆了摆手，用一种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说道：“都起来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陆明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毕竟，大家同僚一场，以后还要在陛下面前，共同为医药事业奋斗嘛。”
他刻意强调了“在陛下面前”和“共同奋斗”，既是展现自己的大度（装的），也是提醒这些人，老子现在能直达天听，你们最好都给我放聪明点！
“谢陆大人！谢陆大人宽宏大量！”张医官等人如蒙大赦，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手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王太医见状，立刻打圆场，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陆大人胸襟广阔，实乃我辈楷模！今后太医院在陆大人的关照下，定然能蒸蒸日上，更好地为陛下，为朝廷效力！”
其他医官也纷纷附和，马屁声此起彼伏：
“陆大人医术通神，我等望尘莫及！”
“以后还请陆大人多多指点！”
“陆大人但有差遣，下官万死不辞！”
陆明被这群人捧得有点飘飘然，但理智尚存。他知道，这些人的恭敬和巴结，九成九是冲着他现在的身份和权势来的。一旦他失势，这些人翻脸会比翻书还快。
不过，眼下这种感觉……确实挺爽的。
他又坐了一会儿，接受了一番众星捧月般的吹捧，顺便“勉励”了大家几句要“勇于创新”、“不要固步自封”（听得王太医等人连连称是），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王太医亲自将他送到太医院门口，一路陪着笑脸。
临走前，陆明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对王太医随口说了一句：“对了，王太医，我那间宿舍……估计以后也用不上了。里面的东西，麻烦您派人帮我收拾一下，看看有用的就留着，没用的……就处理掉吧。”
他现在是正五品近侍医官，怎么可能还住在太医院这简陋的集体宿舍？朝廷自然会给他分配新的宅邸。
王太医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陆大人放心！这点小事包在下官身上！定然给您办得妥妥帖帖！恭送陆大人！”
陆明点了点头，在一众太医院同僚（前同僚）敬畏、羡慕、巴结的目光注视下，再次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潇洒离去。
走在回去（暂时还不知道去哪）的路上，陆明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和银鱼袋，心情愉悦。
“接下来，该考虑‘搬家’的问题了。”他琢磨着，“得找个地段好、面积大、装修……呃，布置雅致一点的宅子。最好带个小院，可以种种草药，搞点小实验什么的……”
他对未来的新家，充满了期待。
而太医院内，陆明走后，众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王太医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陆明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张医官等人更是如同虚脱一般，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他们知道，太医院的天，从今天起，彻底变了。
那个曾经被他们看不起的年轻人，已经一飞冲天，成为了他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而陆明，则已经开始规划他的新生活，浑然不知，新的挑战和麻烦，或许正随着他的高升，悄然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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