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署的喧嚣与荣光,如同潮水般退去。陆明婉拒了所有或真诚或客套的宴饮邀请,揣着新鲜出炉的院判官印和一大堆赏赐清单(实物后续会送到),一身轻松……呃,或许不是那么轻松,毕竟身上还沾着些“小卷毛”的馈赠和那碗“特效解毒套餐”的残余气息,回到了自己在宫外的那处小院。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的青砖地面染成暖金色,院子里那些奇形怪状的蒸馏器、坩埚在暮色中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一群沉默的怪兽。与太医署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宁静,甚至有些……凌乱得富有生活气息。
陈远早已回来,正指挥着两个粗使仆役收拾陆明那些“实验器材”,看到陆明回来,尤其是看到他官袍上那些可疑的污渍,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迎了上来,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先生!您回来了!街面上都传遍了!说您用……用灶底灰和鸡蛋打赢了契丹人!现在整个开封城都在议论您呢!”
陆明打了个哈欠,随手将官帽扔在石桌上,开始解官袍的扣子:“什么灶底灰,那叫活性炭,懂不懂?高级货!还有,主要功劳是木炭粉,鸡蛋清是辅助,绿豆泥是锦上添花,别搞混了。”
陈远:“……是,先生。”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先生对“灶底灰”这个称呼如此介意,明明看起来就是……
“行了,别愣着,赶紧烧水,我得好好洗洗,这一身味儿……”陆明嫌弃地嗅了嗅自己,“跟刚从牲口棚里打完滚出来似的。”
仆役们赶紧去准备热水。陈远则帮着陆明把脏污的官袍收拾起来,看着那件代表着正五品院判身份的崭新官袍(还没来得及上身)被随意搭在椅背上,忍不住提醒:“先生,这新官袍……”
“先放着,明天再穿。”陆明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这玩意儿穿着束手束脚的,还是旧衣服舒服。”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常服,布料普通,但胜在宽松自在。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和污秽,陆明只觉得神清气爽。他穿着宽松的常服,趿拉着布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着暮色和小桌上的一碟酱瓜、两个炊饼,吃得津津有味。比起宫宴上那些精致却冰冷的御膳,还是这口接地气。
陈远在一旁汇报着今日科学院和书院的一些琐事,陆明一边吃一边听着,偶尔点评几句。
夜幕缓缓降临,仆役点亮了屋檐下的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在院子里圈出一小片温暖的天地。
就在陆明啃完最后一个炊饼,满足地拍着肚子,考虑是继续研究一下肥皂配方还是直接躺平睡觉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敲门声。
笃,笃笃。
节奏稳定,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这市井小院格格不入的沉稳。
陈远和仆役都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会是谁?
陆明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对陈远示意:“去开门。”
陈远有些警惕地走到门后,隔着门板问道:“门外何人?”
一个清越而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却带着一丝难以模仿的异域腔调:“故人来访,请见陆院判。”
故人?陈远疑惑地看向陆明。
陆明笑了笑,扬声道:“门没闩,自己进来吧,我这儿正吃饭呢,没空给你开门。”
门外沉默了一瞬,似乎被陆明这惫懒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院门被轻轻推开。
灯光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
来人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但陆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卸去了白日里那份刻意营造的少年锐气,此刻的萧绰,更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名刃,光华内敛,却更显危险。
她走进院子,目光迅速扫过院内那些奇奇怪怪的器具,最后落在石桌旁那个正拿着根细棍(疑似刚才用来搅动炭粉的)剔牙的陆明身上,兜帽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家伙……私底下竟是这般模样?与白日那个在太医署侃侃而谈、智破奇毒的陆院判,简直判若两人。
陈远和仆役都紧张起来,虽然对方穿着男装,但他们本能地感觉到此人气度不凡,绝非寻常访客。
“你们先下去吧。”陆明挥了挥手,打发走陈远和仆役,然后对着萧绰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萧副使,哦不对,或许该称呼你……萧姑娘?别站着了,坐。寒舍简陋,没啥好招待的,炊饼还有半个,酱瓜管够,要不来点?”
萧绰:“……” 她看着石桌上那碟吃剩的酱瓜和半个炊饼,以及陆明那副“我很大方”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无力感,走到石凳前,却没有坐下。
她伸手,缓缓拉下了兜帽。
昏黄的灯光下,那张精致与英气完美融合的脸庞完全显露出来,比白日里少了几分逼人的锐利,多了几分沉静,肌肤在灯光下泛着如玉的光泽,眼神却依旧明亮如星,直直地看向陆明。
“陆院判,”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此番前来,并非以契丹副使的身份。”
“哦?”陆明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是以什么身份?深夜潜入朝廷命官府邸的……女飞贼?”
萧绰被他这话呛得呼吸一滞,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她咬了咬牙,决定不跟他计较这些口舌之利,直接切入主题:
“我以契丹萧氏,耶律贤未来皇后的身份,”她语气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震惊的身份,“诚挚邀请陆院判,前往契丹。”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耶律贤未来皇后”这几个字,陆明心中还是微微一动。果然是她!历史上那位鼎鼎大名的承天太后萧绰!不过现在,她还只是个心怀大志、暗中积蓄力量的年轻贵女。
他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耶律贤?未来的皇后?萧姑娘,你这饼画得有点大啊?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萧绰看着他那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知道他不信,但也懒得解释,继续抛出筹码:
“陆院判今日之能,我已亲眼所见。你所掌握之医道,迥异于常,直指本源,堪称鬼神莫测之技。契丹苦寒,缺医少药,更缺如院判这般能开创新局之大才。”
她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切:“若院判愿随我北上,我萧绰以先祖之灵起誓,必以国师之位待之!地位尊崇,仅在可汗与我之下!契丹境内,所有医者、资源,任你调遣!你想研究任何医术,探寻任何道理,契丹举国之力助你!财富、权力、美人,凡你所想,无不应允!”
国师之位!举国之力!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不可谓不诱人!对于一个有抱负的能人异士而言,这几乎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萧绰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明,她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尤其是像陆明这样,身怀惊世之才,却似乎并不被周国传统势力完全接纳的年轻人。(她自以为)
她期待着陆明脸上出现震惊、挣扎、乃至狂喜的表情。
然而,陆明的反应,再次让她失望了。
他只是眨了眨眼,然后拿起那半个炊饼,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这才慢悠悠地问道:
“国师啊……听着挺唬人的。具体干啥的?每天需要打卡上班吗?有休沐日不?五险一金……呃,就是养老、医疗这些保障有吗?年底有年终奖吗?工作压力大不大?需要经常陪领导……哦,就是陪你和那个耶律贤喝酒应酬吗?”
萧绰:“???”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兜帽下的脑袋仿佛有瞬间的空白。
打……打卡?休沐?五险一金?年终奖?陪喝酒???
他在说什么?!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是在许以国师之位!举国之力!不是在招聘酒楼掌柜!!
看着萧绰那副如同被雷劈中、目瞪口呆的模样,陆明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你看,你都不清楚具体待遇和福利,这让我很难办啊。而且……”
他顿了顿,放下炊饼,拍了拍手上的饼屑,站起身来,走到他那套简陋的蒸馏装置旁边,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冷凝管,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这个人吧,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摆弄点这些小玩意儿。”他转过头,看着萧绰,灯光在他眼中跳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澈和坚定,“在哪儿摆弄不是摆弄?何必跑那么远呢?再说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你们草原上,有酱油吗?有醋吗?有这么多花样百出的调味料吗?让我天天吃烤肉喝奶酒,我会疯的。”
萧绰看着他那副“我的理想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加一口好锅”的没出息样子,再听着他那完全不着调的理由,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绝美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她感觉自己精心准备的王炸,如同打在了一团软绵绵、滑不溜丢的棉花上,不仅毫无效果,反而被对方用“酱油醋”这种荒谬绝伦的理由给反弹了回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被轻视的恼怒,涌上了她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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