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相上殿——!”
内侍那带着几分刻意拉长的、庄严肃穆的唱喏声,如同按下了整个紫宸殿的静音键。刹那间,所有的窃窃私语、所有的震惊议论、所有的羡慕嫉妒恨,乃至赵匡胤那冰封般的沉默和魏仁浦那绝望的抽泣,全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比之前陆明登场时更加灼热、更加复杂,齐刷刷地投向了那扇高大的殿门。
陆明也暂时从“升官发财,走上人生巅峰”的晕眩感中挣脱出来,好奇地望了过去。他也想看看,自己亲手从鬼门关捞回来的这位宰相大人,经过一夜抢救和半天休养(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昏迷),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这位大佬会怎么“表示表示”。
殿门外,光线勾勒出几个身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制作精良的肩舆(类似轿子但更轻便,适合在宫内短距离移动),由四名健壮的内侍稳稳当当地抬着。肩舆之上,半躺半坐着一人,身上覆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一个脑袋和肩膀。
正是王朴!
只见他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上好的宣纸,嘴唇也干裂缺乏水分,眼窝深陷,带着大病之人特有的憔悴和虚弱。但!他那双眼睛,却是睁着的!虽然不如往日那般锐利逼人,却清明、沉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他并没有像众人想象中那样“奄奄一息”、“气若游丝”,更没有“昏迷不醒”!他只是虚弱,一种符合重病初愈逻辑的虚弱,但意识是清醒的!精神,甚至比刚才某些被吓破胆的官员还要稳定!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倒抽冷气声!
真的!王相真的没死!不仅没死,他竟然还是清醒的!能被抬上殿来!
这一刻,魏仁浦之前那番“灯枯油尽”、“已然仙逝”的言论,彻底成了天大的笑话和催命符!他本人更是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赵匡胤的眉头狠狠一跳,尽管他早已从陛下的态度和陆明的成功验毒中推测出王朴可能未死,但亲眼见到王朴以如此“清醒”的状态出现,依然让他心头巨震,那股对陆明的忌惮和杀意,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此子……竟真的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王朴,硬生生拽了回来!其医术(或者说诡术),简直可怕!
柴荣看着被抬上殿的王朴,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慰和放松。王朴无事,他的朝局就稳了一大半!
肩舆在御阶下方被轻轻放下。王朴挣扎着,在内侍的搀扶下,试图起身向柴荣行礼,动作迟缓而费力。
“王爱卿不必多礼!”柴荣连忙出声阻止,语气带着真切的关怀,“你身体虚弱,安心躺着回话即可。”
“老臣……谢陛下体恤。”王朴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他靠在肩舆的软垫上,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尤其在面如死灰的魏仁浦和沉默不语的赵匡胤脸上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站在一旁,正偷偷对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老王,看我牛逼不?)的陆明身上。
王朴的眼中,瞬间涌上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恍惚,有对阴谋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感激!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向陆明,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响彻大殿:
“陛下!诸位同僚!”
“老臣王朴,此番能从鬼门关挣脱,全赖陆明陆医正!”
“若非陆医正明察秋毫,以奇术验出剧毒;若非他胆大心细,不畏艰难,彻夜不眠,以鬼神莫测之手段竭力抢救……老臣此刻,早已是一具枯骨,与诸位阴阳两隔矣!”
他这话,如同最后的盖棺定论,将陆明的功劳钉死在了功劳簿的最顶端!比任何黄金和官职的赏赐,都更有分量!
“陆医正于老臣,有救命之恩,如同再造!”王朴看着陆明,语气无比郑重,“此恩,重于泰山!老臣,没齿难忘!”
陆明被王朴这当众、如此郑重的感谢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主要是众目睽睽之下),赶紧拱手,摆出标准谦逊脸:“王相言重了!此乃医者本分,更是陛下洪福齐天,庇佑忠良,下官……微臣只是恰逢其会,尽了绵薄之力而已。”
心里却在狂喊:对对对!就是这样!多说点!让所有人都知道哥们儿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在朝堂上我就可以……呃,好像也不能太横着走,但至少腰杆能挺直不少!
柴荣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王朴亲自现身说法,比他自己说一百句都有用。这不仅坐实了陆明的功劳,更将王朴本人和陆明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朝会,就在这种诡异而又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柴荣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后续:魏仁浦因“妄言宰相死讯,其心可诛”(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此刻显然被放大了),被革去枢密使之职,勒令回府闭门思过,听候发落(这基本意味着他政治生命的终结)。至于追查下毒真凶之事,则交由三法司(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同办理,柴荣亲自督办。
谁都明白,这案子绝不会只到魏仁浦这里为止,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怀着各异的心情,如同退潮般缓缓退出紫宸殿。
陆明穿着那身还没捂热的、象征正五品官阶的浅绯色官袍(暂时还没领到合身的,身上这件是内侍临时找来的),腰间挂着刚刚到手的、亮闪闪的银鱼袋,感觉走路都带风。他正琢磨着是先去领黄金,还是先去量体裁新官服,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
“陆医正,请留步。”
陆明回头,只见王朴的肩舆就在不远处,王朴正由王着和钱管事一左一右扶着,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王相!”陆明赶紧快步走过去,看了看王朴依旧苍白的脸色,职业病又犯了,“您怎么不多休息?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吗?还有没有恶心反胃?排尿还顺畅吗?颜色……”
王朴被他这一连串专业的追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摆手打断:“好了好了,陆医正,老夫感觉好多了,多亏了你。” 他示意王着和钱管事稍退开些,然后向着陆明,极其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
陆明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避开,伸手去扶:“王相!您这是做什么!折煞下官了!”
王朴却执意将这一礼行完,抬起头时,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动(一半是真感激,一半是身体虚弱控制不住):“陆医正,这一礼,你受得起!若非是你,老夫此刻已然饮恨九泉,家国抱负,尽成泡影!此恩,如同再造父母!”
陆明被他这架势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地说:“王相言重了,言重了……”
王朴紧紧握住陆明的手(他的手冰凉而无力,但握得很紧),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真诚,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陆明(他直接省去了官称),老夫虚长你几十岁,托个大。今日之后,在老夫心中,你便如同子侄一般!日后在朝中,若有人敢欺你、辱你、与你为难,你便来告诉老夫!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在,定为你做主!这大周朝堂,只要有我王朴一日,便有你的立足之地!”
这话,已经不是简单的感谢了!这是公开的、毫不掩饰的庇护和站队!是承诺要成为陆明在朝中最坚实的靠山!
王着和钱管事在一旁听得真切,心中也是震动不已。他们知道,父亲(相爷)这是真正把陆明当成了自己人,甚至超越了普通的上下级或恩情关系。
陆明心里更是乐开了花!黄金千两是好,近侍医官是牛,但哪有当朝宰相亲口承诺“我罩你”来得实在?!这可是免死金牌……呃,是护身符啊!
他赶紧反握住王朴的手(手感冰凉,得想办法再给他调理调理),表情那叫一个诚恳感动:“王相……您……您如此厚爱,陆明……陆明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您放心,以后您就是我的亲……亲叔伯!您老的身体,就包在我身上!保证给您调理得比中毒前还硬朗!”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给王朴定制一套详细的“术后康复及养生方案”了,包括饮食、运动(比如改良版五禽戏)、定期体检……务必把这座大靠山养护得结结实实的!
王朴闻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拍了拍陆明的手背:“好!好!有你在,老夫放心!” 他顿了顿,又从怀中摸索了一下,取出一块用丝绸包裹的、触手温润的玉佩,塞到陆明手中,“此乃老夫随身佩戴多年的旧物,不值什么钱,但见玉如见人。你拿着,日后若遇急事,可凭此玉,随时来府上寻我。”
陆明接过玉佩,入手温润,雕工古朴,一看就不是凡品。这不仅仅是信物,更是一种身份和关系的象征!
“多谢王相!”陆明珍重地将玉佩收好,感觉自己的“生存保障”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又寒暄了几句,主要是陆明叮嘱王朴回去后如何休养、饮食注意事项等,王朴这才在内侍的搀扶下,坐上肩舆,被护送着缓缓向宫外而去。
看着王朴离去的背影,陆明掂量了一下怀里的玉佩,又摸了摸腰间的银鱼袋,只觉得阳光明媚,人生圆满。
“嘿嘿,升官,发财,还有了宰相当靠山!这波穿越,不亏!”他美滋滋地想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准备先去户部把黄金领了,然后再回太医院……嗯,现在好像不能叫回太医院了,应该是去太医院“视察”一下,顺便看看那些以前瞧不起他的同僚们,现在是个什么嘴脸。
他仿佛已经看到张医官等人那副前倨后恭、恨不得跪下来舔他鞋底的精彩表情了。
“太医院的变脸……想必会很精彩吧?”陆明嘴角勾起一抹期待的笑容,向着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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