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地界儿,就跟那陈年老醋似的,闻着酸,入口更涩。凯旋的喧嚣还没在耳朵边散干净,那股子熟悉的、阴丝丝的味儿就又缠上来了。
王府还是那个王府,黑沉沉的大门,能吞光似的。下人们规矩更大了,走路都踮着脚,看我的眼神,敬畏底下藏着点别的东西,像是打量一件名贵却容易扎手的古董。连狗蛋都老实了不少,不再满院子撒欢,蔫头耷脑地跟我说:“姐,这京城,还没北疆军营舒坦。”
舒坦?我捏着宫里刚送来的、据说是江南新贡的雨前龙井,茶水滚烫,却暖不进心里。这地方,从来就不是让人舒坦的地儿。
果不其然,消停了没两天,麻烦就找上门了。不是明刀明枪,是软刀子。
先是几个御史台的言官,拐弯抹角地上书,说什么“武将权势过重,非国家之福”,又引经据典,暗戳戳地点我“女子干政,牝鸡司晨”。奏折被夜无珩压下了,但风还是漏了出来,在茶楼酒肆里悄悄流传。
接着是宗室里的几个老王爷,借着“探望”小皇帝的名义,在宫里“偶遇”我,话里话外都是“王妃劳苦功高,合该在府中静养,享享清福”,那意思,就差直接说“你该交权养老了”。
连宫里那位一直称病不出的太后,也派人送来了几匹颜色老气横秋的锦缎,说是给我“压惊”,实则提醒我,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姐,他们这是眼红!卸磨杀驴!”狗蛋气得在屋里转圈,拳头攥得紧紧的。
我慢悠悠地拨弄着茶盖,听着那清脆的磕碰声。“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
功高震主?这帽子扣得,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放下茶杯,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几株被精心修剪得毫无生气的花草。北疆的风沙和鲜血,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可信仰池里缓缓流淌的光液,和体内那股因为连番征战与信仰滋养而愈发凝实的力量,却在时刻提醒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们怕的,不是我凤轻尘这个人,而是我背后那支只听我号令的隐龙卫,是我能凭空变出粮草的“神通”,是我在北疆军中那说一不二的威望,是……我这个人本身,已经超出了他们能掌控的范畴。
一个不受控制的“棋子”,自然会让下棋的人寝食难安。
“福伯,”我转身吩咐,“去,把咱们库房里那些用不着的、联军缴获的珠宝玉器,挑几件不起眼的,给那几位蹦跶得最欢的老王爷府上送去。就说……本妃仰慕他们‘高风亮节’,一点‘土仪’,不成敬意。”
福伯愣了一下,随即了然:“老奴明白,这就去办。”送礼是假,恶心人是真。拿着敌国的“战利品”去打他们的脸,看他们还怎么端着“忠君爱国”的架子说风凉话。
“影,”我又对着空气道,“让咱们的人,把几位老王爷家公子在外头包戏子、欠赌债的‘风流韵事’,还有那几位言官夫人收受地方官‘孝敬’的清单,‘不小心’漏点给他们的对头知道。”
“是。”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玩阴的?谁还不会似的。
处理完这些苍蝇,我心里那点因为回京而产生的憋闷才算散了些。一抬头,看见夜无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正静静地看着我。
他今天没穿朝服,一身玄色常服,衬得脸色更白,眼神深得看不出情绪。
“王爷有事?”我语气平淡,没什么波澜。
他走进来,目光扫过桌上那几份被我扔在一旁的、言辞“恳切”劝我“静养”的拜帖。“这几日,辛苦王妃了。”
我扯了扯嘴角:“比不上王爷辛苦,既要应付前朝暗箭,还得看着后院……别起火。”
他眸色微沉,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冷的龙涎香。“你在北疆,很得意。”
这不是问句。
我抬眼,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得意谈不上。只是觉得,与其在京城跟这些人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不如回北疆吹吹风沙,至少……痛快。”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没什么温度:“你以为,北疆就干净?”
我心头微动。他这话里有话。
“干净不干净,不重要。”我盯着他,“重要的是,刀握在谁手里,又为谁而战。”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东西。
“记住你的身份,王妃。”他最后只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身份?
我当然记得。
我是凤轻尘。
是那个从乱葬岗爬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凤轻尘。
功高震主?
我嗤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棂,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这主,若觉得我震了他……
那也得看他,震不震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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