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默提出要和玄甲谈判时，不仅船队里的渔民愣住了，连玄甲自己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它黄色的竖瞳在林默脸上转了两圈，像是在判断这个人类丫头是不是被吓傻了，最终却古怪地咧了咧嘴角，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好啊，本尊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谈判的地点是玄甲选的——一座环形的珊瑚岛。从远处看，那岛像被上帝遗落在海上的翡翠指环，环岛的珊瑚礁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可当船队慢慢靠近，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岛上没有植被，裸露的礁石缝隙里，密密麻麻嵌着的全是白骨。有海豚的脊椎，有海龟的背甲，更多的是些不规则的碎骨，看形状竟像是人类的骸骨。阳光照在白骨上，反射出惨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混合着珊瑚腐烂的气息，让人胃里阵阵翻涌。
“这是……鳄鱼族的‘进食场’。”老王的声音发紧，他指着岛中央一块被磨得光滑的巨石，“老辈人说，它们会把猎物拖到这种地方慢慢享用，骨头就留在岛上，算是给后来者的警告。”
林默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对身后的人说：“我带王伯和李伯过去，你们在船上待命，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靠近。”
“丫头，这太危险了！”阿强急道，“那鳄鱼精根本没安好心，这分明是鸿门宴！”
“不去，才是真的没活路。”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放心，我有准备。”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三枚贝壳，塞给老王和李伯：“这是避水珠，万一有危险，捏碎它能暂时在水里呼吸。”
老王和李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他们把贝壳紧紧攥在手心，跟着林默跳下小船，踩着珊瑚礁往岛中央走去。礁石被海水泡得湿滑，脚下时不时传来骨头被踩碎的“咔嚓”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玄甲就趴在岛中央的巨石上，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整座巨石。它的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头顶的骨刺更显狰狞。看到林默三人走近，它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尾巴却在身后轻轻晃动着，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骨粉，扬得人满脸都是。
而在巨石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上百只鳄鱼。它们或趴或卧，黄色的竖瞳死死盯着来人，嘴里不断滴落着涎水。那些涎水落在石头上，竟“滋滋”地冒着白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可见毒性极强。
这哪里是谈判，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威慑。
林默强迫自己忽略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在离巨石十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朗声道：“玄甲首领，我们来了。”
玄甲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腔的獠牙，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人类丫头，本尊没耐心听废话。说吧，你想怎么谈？”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在南海找到一处渔场，让岛上的人能活下去。”林默开门见山，“我们可以和鳄鱼族划定界限，互不侵犯。”
“划定界限？”玄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震得脚下的礁石都在发颤，“这南海的每一滴水，每一块礁石，都是吾族的领地！凭什么给你们这些两脚兽分一块？”
它猛地抬起头，尾巴突然一扫，将旁边一堆白骨扫到林默脚边。那堆骨头里，赫然混着几个发黑的人类头骨，眼眶空洞地对着天空，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悲惨的结局。
“吾族要这南海所有渔场，”玄甲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们，滚回东海去。否则……”它用尾巴尖点了点那堆头骨，“就加入它们，成为这座岛的一部分。”
李伯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若不是老王死死拉住他，他怕是已经冲上去了。老王虽然也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对林默摇了摇头——现在不能硬碰硬。
林默的脸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玄甲会这么说。她从怀里掏出一卷海图，正是老王那幅标着朱砂记号的南洋海图。她将海图在地上铺开，用石块压住边角，指着其中一片被墨线圈起来的海域：“玄甲首领请看，我们只要这一片。”
那是南海边缘的一片海域，海图上标注着“流沙湾”，旁边用小字写着“沙质海底，鱼类稀少”。显然是片连鳄鱼族都看不上的贫瘠海域。
“这里水深浅，洋流乱，鱼群本就不多。”林默解释道，“我们只在这里捕鱼，每年捕捞的鱼，分三成给鳄鱼族。除此之外，我们可以帮你们清理海域里的废弃渔网——那些东西缠到你们的族人，想必也很麻烦。”
她知道鳄鱼族虽然凶悍，却不擅长处理人类留下的渔网和垃圾，每年都有小鳄鱼被废弃渔网缠住淹死。这算是她抛出的另一个筹码。
玄甲的目光落在海图上，黄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它当然知道流沙湾，那地方除了些小杂鱼，根本没有像样的鱼群，人类要去那里，简直是自讨苦吃。可它生性多疑，根本不信人类会这么“安分”。
“人类的承诺，”玄甲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嘲讽，“还不如鳄鱼的牙齿可信。”它猛地张开巨口，朝着林默脚边的一块礁石咬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块足有磨盘大的礁石，竟被它硬生生咬成了粉末。石屑飞溅，有几片甚至擦过林默的脸颊，带着刺骨的寒意。
“要么臣服，要么死。”玄甲闭上嘴，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新的小坑，“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滚出南海，永远别再踏进来一步。否则，这座岛，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周围的鳄鱼像是收到了信号，纷纷发出“嘶嘶”的威胁声，身体微微前倾，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空气瞬间变得凝固，连海风都仿佛停滞了，只剩下鳄鱼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李伯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刀，老王也握紧了带来的鱼叉，两人都用眼神示意林默——实在不行，就拼了。
林默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玄甲的视线，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她知道，现在退缩，不仅船队的心血白费，湄洲岛的渔民也再无生路。
“我们不会走。”林默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力量，“流沙湾是我们能接受的底线。如果首领执意要战，我们虽然实力不济，也会拼到最后一刻。”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的鳄鱼，又落回玄甲身上：“只是，鳄鱼族虽然强悍，真要和我们拼个两败俱伤，怕是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别的族群趁机抢占你们的领地，首领觉得，这笔账划算吗？”
玄甲的瞳孔猛地一缩。它确实没考虑到这一点。南海不止鳄鱼族一个族群，虎视眈眈的海蛇族、霸道的鲨鱼群，都在等着鳄鱼族出乱子。如果真在这里和人类死磕，说不定真会给别人可乘之机。
它盯着林默看了许久，黄色的竖瞳里情绪变幻不定，有愤怒，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岛上的气氛依旧紧张，白骨在阳光下泛着惨白的光，鳄鱼的涎水还在不断腐蚀着礁石。这场谈判桌上的交锋，看似是言语的较量，实则是生死的博弈。林默知道，她的话已经起了作用，现在就看玄甲怎么选择了。
她握紧了手心的避水珠，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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