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晨雾还未散尽时，青鳞已带着五只身强力壮的鳄鱼候在约定的浅滩。沙质海岸被潮水冲刷得格外平整，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水面，泛着一层朦胧的金辉。林默踏着湿润的沙地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推选出来的渔民代表，其中便有昨日那位失去父亲的年轻渔夫，此刻他眼窝虽仍泛红，眼神却多了几分安稳。
“海神大人。”青鳞率先低下头，身后的鳄鱼们也跟着俯身，前肢在沙地上划出浅浅的痕迹。经过一夜休整，它们身上的戾气淡了许多，尤其是青鳞，脖颈处的鳞片不再紧绷，看向渔民的眼神里虽还有些疏离，却已无先前的敌意。
林默示意众人都不必多礼，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卷用鲛绡制成的契约。这鲛绡是昨夜从祈愿分台的储物格里寻出的，质地轻薄却水火不侵，上面用海神之力凝聚的符文写着约定的条款，字里行间流转着淡淡的金光。
“昨日与你说的约定，都写在这里了。”她将鲛绡展开，声音清晰地传遍浅滩，“鳄鱼族负责清理渔场周围百丈内的危险海兽，尤其是那些会伤人性命的毒水母与食人鲨，每月需巡逻三次，确保渔民作业安全。”
青鳞的目光落在鲛绡上，虽不识符文，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约束力，它重重点头：“我族记下了。”
“而渔民这边，”林默转头看向身后的代表们，“每月需向鳄鱼族提供三十担新鲜海草，要那种长在浅海礁石上的绿茎海草，这是你们常说的‘石莼’，对吗？”
站在最前面的老渔民连忙点头：“回大人，正是石莼。这海草在近岸多得很，三十担不算难事。”他是镇上的老渔民，打了一辈子鱼，深知石莼虽不能食用，却是许多水族的口粮，只是从前鳄鱼族与渔民敌对，谁也没想过能用海草换安宁。
林默继续说道：“另外，严禁捕捞鳄鱼幼崽，若有违反，不仅会失去渔场使用权，还要承受海神之力的惩戒。”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虽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人与水族，当各守其界，互不相犯，方能长久共存。”
渔民们纷纷应下，那位年轻渔夫更是攥紧了拳头，低声道：“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昨日若不是林默出手，他恐怕早已命丧毒雾之中，此刻对这份约定更是心怀敬畏。
青鳞听完所有条款，仰头看向林默：“我族也有一事相求。”见林默示意它继续说，它才有些迟疑地开口，“渔场边缘有片红树林，是我族幼崽常去的地方，能否请渔民们不要在那里下网？幼崽们胆子小，怕被惊扰。”
“自然可以。”林默立刻应允，随即在契约末尾添上这一条，“红树林划为鳄鱼族的育幼区，渔民不得入内捕捞，如此双方都能安心。”
青鳞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巨大的头颅在沙地上轻轻点了三下，算是盖下族群的印记。林默抬手，海神权杖轻轻点在鲛绡上，金光骤然亮起，将契约分成两半，一半飘向青鳞，一半留在渔民手中，两处符文同时隐去，却已将这份约定刻入双方的心神。
仪式完毕，林默带着渔民们走向约定的渔场。这片海域是她昨夜用神识探查过的，沙质海底平坦开阔，水流平缓，最适合大黄鱼与鲳鱼栖息，且离岸边不过十里，渔民划着小渔船就能抵达。
“就在这里试试吧。”林默站在船头，望着清澈的海水，能隐约看到水下成群的鱼影。
阿福是镇上最擅长撒网的渔民，此刻自告奋勇地拿起那张补好的大网。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用力一扬，渔网在空中展开一个完美的圆弧，带着风声落入海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其他渔民都屏住了呼吸，连船板的晃动声都仿佛消失了。
不过片刻，阿福猛地拽动网绳，只觉手下传来沉甸甸的坠感，他眼睛一亮，大喊一声：“大家伙来了！”
几个年轻渔民立刻上前帮忙，众人合力将渔网往上拉。随着网口渐渐露出水面，一片金灿灿的光泽晃得人睁不开眼——网里挤满了肥硕的大黄鱼，每条都有两尺多长，鳞片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还在不住地翻腾跳跃。
“好家伙！这得有几百斤吧！”老渔民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打了一辈子鱼，从没见过一网能捞起这么多大黄鱼。
渔网被拖上船，鱼群在甲板上堆成了小山，金黄的色泽映得每个人的脸都亮堂堂的。阿福从鱼堆里抱起最大的一条，那鱼几乎有他胳膊长，还在奋力扭动着尾巴。他高高举起鱼，朝着林默的方向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海水：“大人您看！这么大的黄鱼！这下婆娘孩子可不愁吃了！”
其他渔民也跟着欢呼起来，有人把鱼抛向空中，又笑着接住，金黄的鱼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弧线，像跳动的火焰。那位年轻渔夫捧着一条稍小的黄鱼，眼眶又红了，却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激动——有了这片渔场，他就能养活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了。
林默站在船头，望着渔民们喜不自胜的笑脸，听着那些淳朴的欢呼声，忽然觉得心口暖暖的。祈愿分台传来的信仰之力比往日更加浓郁，不再是冰冷的能量，而是带着温度的暖流，缓缓淌过四肢百骸，比头顶的阳光还要让人舒心。她忽然明白，所谓的海神之力，从来都不是来自虚无的供奉，而是来自这些凡人最真切的欢喜与信赖。
夕阳西沉时，渔民们载着满船的渔获返回村镇，远远还能听到他们哼着渔歌的声音。林默留在渔场边缘，看着青鳞带着鳄鱼们在附近巡逻，几只年幼的鳄鱼好奇地探出头，望着远去的渔船，眼神里满是懵懂。
“大人。”青鳞游了过来，嘴里衔着一个巨大的贝壳，贝壳张开着，里面卧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珍珠，珠体浑圆，泛着淡淡的虹光，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这是……”林默有些讶异。
“这是玄甲收藏的避水珠。”青鳞将贝壳放在沙滩上，语气恭敬，“族中老辈说，此珠能分水辟浪，带着它在水里行走，就像在平地上一样安稳。大人要对付九头蛇族，必然要潜入深海，这颗珠子或许能派上用场。”
林默拿起避水珠，触手温润，珠体里仿佛有水流在轻轻转动。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水系灵力，确实是件难得的宝物。
“多谢。”她将珠子收起，看向青鳞的目光柔和了几分，“明日我会再来，与你商议对付九头蛇族的细节。”
青鳞躬身应下，目送林默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才转身带领族群返回深海。夜色渐浓，渔场的水面平静无波，只有远处的渔火在黑暗中闪烁，像一颗颗温暖的星辰，映照着这片重归安宁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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