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
那带着冰冷挑衅的琴声,在深灰色隔音墙壁的包裹下被无声地放大,又无声地消融。
它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狭小的空间里横冲直撞,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壁障。
安然的指尖,在杜波特的琴弦上翻飞。
她从没拉过这样的曲子。
没有章法,没有谱子,只有一股强烈的,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弓与弦之间,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是名为愤怒与不甘的共鸣。
她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那双眼此刻燃烧着冷厉的光。
她不知道司徒瑶是否真的能听到。
她也不知道,那微型传感器能捕捉到何种程度的情绪波动。
但她要拉。
她要用这琴声,宣告她最后的,也是最彻底的反抗。
一种,从屈辱中诞生,从绝望中涅盘的反抗。
这琴声里没有求饶,没有软弱。有的是刀剑相交的铿锵,是烈火烹油的炙热,也是在深渊边缘向未知发出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
时间流逝,琴房内的空气愈发稀薄。
安然的体力,开始透支。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手指酸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终于,琴声戛然而止。
琴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安然放下琴弓,任由那把价值连城的杜波特斜靠在身侧。她闭上眼,靠着冰冷的琴身,调整着自己那因为剧烈运动,而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
她成功了。
她用琴声,宣泄了心中的所有沉郁。
也用琴声,向那个看不见的监视者,投掷了一枚无声的炸弹。
现在,她需要等待,等待炸弹引爆。
她缓缓地睁开眼,目光落在琴房那扇黑色的玻璃门上。那里,隔绝着她与外面,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个,是她安然孤独的囚笼。
另一个,是司徒瑶充满权谋与斗争的战场。
安然的思绪,重新回到那个名叫“司徒曜”的名字上。
那个能让司徒瑶失控的名字。
司徒曜。司徒瑶的亲人,抑或是家族中的对头?
无论是哪一种,对于她安然来说都是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
她需要更多信息。
关于司徒瑶家族的,关于司徒曜的,关于一切能让她理解这个女人,理解这个囚笼,以及找到一丝可以撬动这堵高墙裂缝的信息。
她不能坐以待毙。
安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拖着那双早已酸痛不已的腿,走到房间中央,那把孤零零的古典座椅前。
她坐下。
然后她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着刚才司徒瑶接电话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的语气,她的措辞,她的情绪变化……
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可能隐藏着,通往自由的线索。
“‘寰宇’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是他司徒曜可以随意染指的后花园!”
安然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寰宇”,司徒瑶口中的“母亲遗产”。
这代表寰宇集团是司徒瑶最看重的东西之一。
而司徒曜,则试图染指它。
这说明他们之间存在着权力斗争。
而且这斗争,似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让曜自己去处理!”
司徒瑶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耐烦和不屑。
她对司徒曜的称呼是“曜”,听起来并非全然的敌对外,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旧日亲昵?
安然的脑子里,浮现出电影里,那些豪门恩怨的狗血剧情。
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为了家产杀得你死我活。
她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原来像司徒瑶这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也逃不过俗世的纷争。
她以为的“神明”,不过是一个,被困在家族囚笼里的,可悲的“凡人”。
这个认知,没有让安然感到丝毫的快意。
只有一种更加浓重的悲哀。
因为她和司徒瑶都不过是同一个棋盘上的,被操控的棋子。
唯一的区别或许只是,一个被关在“金丝笼”里,一个被关在“权势笼”里。
但这,也正是她安然的机会。
安然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座椅上。
她的身体很累,很酸。
可她的精神,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这样冷静。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需要等待。
等待司徒瑶的下一步动作。
等待她,在应对外部压力的同时,不经意间露出的下一个破绽。
她需要积蓄力量。
学习。
观察。
伪装。
像一只真正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猎物。
既然你喜欢看我拉琴,那么,我便拉给你听。拉一曲只有你才能听懂的复仇哀歌。
她重新,拿起那把价值连城的杜波特,在她的指尖,发出了一声低沉却又充满了力量的共鸣。
琴声再一次,在这个房间里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狂乱的宣泄。
而是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二号》。
那是一首充满了沉思,充满了忧郁,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坚韧与力量的曲子。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个个冰冷的锤子,敲击在深灰色隔音墙壁上,然后又被吸收消融。
安然的表情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一个正在冥想的修行者。
可她的内心却像一片,正在酝酿着狂风暴雨的漆黑大海。
波涛暗涌。
她一遍又一遍地拉奏着,感受着指尖与琴弦,弓与弦之间,每一点细微的摩擦,每一丝颤抖。
她是在练琴。
也是在练习如何在司徒瑶的天罗地网之下,寻找那唯一的生机。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
窗外,天色从中午的明亮,渐渐转为下午的柔和。阳光透过别墅的落地窗,将客厅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
司徒瑶的私人办公室,位于寰宇集团总部大厦的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同样被夕阳染成一片金色的南城天际线。
她的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才从m国传真过来的,关于克劳斯先生术后恢复情况的报告。
她的眉心,依旧紧蹙着。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此刻充满了疲惫。
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没有合眼。
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倦意。
因为她的脑子里,始终回响着一个挥之不去的声音。
那琴声时而尖锐,时而沉郁,时而高亢,时而低回。
像一头被困的幼兽,在冰冷的墙壁里,发出的一声声愤怒的嘶吼。
“……老板。”
陈默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身后响起,将司徒瑶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司徒瑶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一片金色的城市。
“什么事?”她的声音沙哑。
“安然小姐在琴房里已经拉了两个小时的琴了。”陈默恭敬地汇报着。
“哦?”
司徒瑶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个玩味的微笑。
“……她拉得,怎么样?”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组织措辞谨慎的语气说道:“……安然小姐的琴声,比平时,更加的……激进。”
“激进?”
司徒瑶的眉心微微地挑了一下。
“……是吗?”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智能手机。
可屏幕上却显示着一个极其精密的声波分析界面。
界面上一条条,如同心电图般起伏的声波曲线,此刻正随着琴声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而不断地跳动着,变化着。
在声波曲线的下方,是几行由司徒瑶亲手编程的数据分析。
【情绪波动:强烈】
【愤怒指数:85%】
【不甘指数:90%】
【绝望指数:95%】
【驯服程度:中度抗拒】
司徒瑶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行冰冷的数据。
“……真有意思。”
她的然然,比她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她以为她已经彻底地打垮了她。
可这只小家伙,却总能在最绝望的深渊里,找到一丝可以重新燃烧起来的火苗。
不。
司徒瑶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能让她再这么下去了。
她必须让她明白。
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掌控她的情绪,唯一能决定她的喜怒哀乐的,只有自己。
也只能是自己。
司徒瑶关闭了手机屏幕。
她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陈默。
那双凤眸里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冰冷杀意。
“陈默。”
“去查一下,司徒曜最近的动向。”
陈默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知道老板要动手了。
“是,老板。”
陈默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留下的,只有司徒瑶,一个人。
她重新,走到窗边。
看着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一片金色的城市。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安然。
我的然然。
你以为你用琴声,向我宣战了是吗?
你以为你用琴声向我展现了你那不屈的灵魂是吗?
司徒瑶在心里冷冷地笑了。
她会让她明白。
在这场由她司徒瑶亲手导演的游戏里。
她,永远都只是她掌中的玩物。
而她的每一个,看似反抗的举动。
都不过是她司徒瑶,为了更好地享受这场游戏而设置的,小小的增味剂。
她缓缓地伸出手。
指尖轻轻地贴在了冰冷的玻璃上。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安然的温度。
“…然然。”
“姐姐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呢。”
“会反抗的,小兔子。”
“姐姐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把你变成,”
“……最乖的,小绵羊。”
窗外夜色渐渐深了。
城市里的霓虹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
整个南城都陷入了一片璀璨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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