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希微看着她的背影，无奈道：“现在我确信，李姑娘的身体当真已经完全好了。”
凌霄突然跪在她面前，低头道：“属下有罪，请公主责罚。”
姜希微垂眼看着凌霄的头顶，也没叫起，只说道：“你确实有罪，若不是因为你擅离职守，李姑娘也不会遭此大难。但念在你也有功的份儿上，本宫这次就姑且饶了你。”
她刚一说完，衣袖就被方京元扯了扯。扭头看去，就见他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姜希微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补充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段时间你且继续陪在李姑娘身边，等她对日后有了打算，你再自去戒堂领三十鞭吧。”
凌霄低头叩首道：“属下遵命，谢公主殿下。”
姜希微点了点头，说道：“你起来吧，去看看李姑娘那边可有需要帮忙的。”
“是，公主。属下告退。”
等凌霄离开后，姜希微皱眉问道：“方京元，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方京元道：“犯了错，自然要罚。阿霁，上位者要心怀悲悯，但却不可坏了规矩。有过要罚，有功就赏。功过不可相抵。”
姜希微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但是她心里想的是，若是公国不可以相抵，那她又要如何与他相处呢？
这一世，自己的确是在他的帮助下，才将上一世那些伤害父兄的隐患都一一拔除干净。
在这一点上，她是要感激他的。
可这一世的果，却也都是因为上一世的因。
因果之间，又要如何计较区分呢？
大约两刻钟后，李青颜和凌霄才来到前厅。
姜希微看李青颜两手空空，只是换了件衣服画了个淡妆而已。她有些不解地说道：“李姑娘，怎么什么也没带？”
李青颜苦笑道：“公主，奴家原本也是想给他戴些东西的，只是仔细想了想，有觉得不必麻烦了。左右他也用不上了。奴家今日，也不过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好好告个别罢了。”
姜希微闻言，顿了顿才点头道：“如此，那我们这便走了。”
去天牢的途中，方京元自是跟姜希微同坐一辆马车，凌霄和李青颜则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方京元见姜希微情绪不佳，思考了一瞬便问道：“阿霁，再过不久就是中秋节了。可有想好在哪里过节？”
姜希微有些疑惑道：“中秋节自然是要跟父皇和皇兄一起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方京元笑道：“既然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在都城过完中秋节再动身去宜州吧。”
姜希微看了看他，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宜州过中秋节？”
方京元微微挑眉道：“只要是跟阿霁你在一起，在哪里过中秋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中秋节的时候，宜州那里有很多不同于都城的热闹，想着或许阿霁你会喜欢，让你去体验一下罢了。”
“不过今年去不成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来日方长。等阿霁你想去的时候，我再陪你去也可。”
姜希微闻言，低头想了想，抿唇道：“中秋节还有半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
方京元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天牢门口。
姜希微对李青颜道：“天牢这里我已经提前都打过招呼了，待会儿自会有人带你进去。但你要注意一下时间，最多两刻钟你就得出来了。”
李青颜感激道：“嗯，奴家记住了，公主。”
姜希微点头道：“你且去吧，本宫在这里等你。”
李青颜跟着引路的人走在阴暗的天牢里，鼻间充斥着血腥腐臭的味道。
沿途经过许多间牢房，里面的人都神色麻木，囚服上有大团大团的污渍，不知是血还是什么。
引路的人在最里侧的牢房门口停了下来，随后从腰间解下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锁。
李青颜轻声道：“多谢官爷。”
梁少康本一直背对着牢房门口，听见李青颜的声音后身体僵了僵，似乎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李青颜慢慢走进去，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叫了一声：“将军。”
梁少康猛地扭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随后站起身道：“阿颜！阿颜！”
他快步走到李青颜的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肩膀，关切道：“阿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样？”
他手下的力气有点大了，让她的肩膀都有些生疼起来。但她并没有阻止，只微微笑道：“将军，别激动。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可死牢里又哪里有可以坐下来慢慢说话的地方，最后也不过是坐在了稻草堆里。
梁少康皱眉问道：“阿颜，你最近去了哪里？可还好？可有人为难你。”
李青颜温声道：“我一切都好，将军不必担心。我是公主殿下的人，自然不会有人为难我。”
梁少康怔了怔，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率自然地说出来。
“阿颜，你真的是安和公主的人？为什么？”
李青颜便将之前与姜希微相识和交易的事情都尽数告诉了他，最后说道：“我如今敢告诉你这些，就是因为这些事都结束了，我不想让你......”
梁少康苦笑道：“不想让我什么？不想让我死的不明不白？死不瞑目？”
李青颜抿唇不语，是默认了的样子。
事到如今，梁少康也没什么所谓了。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
“阿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李青颜笑了笑道：“怎么连你也问我这个？刚刚公主也问了我相同的问题。只是......我还没有想好。”
梁少康道：“你有公主相护，余生定会平安喜乐。阿颜，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活到现在，快活的日子好像也没过过几天。现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会好好享受生活的。”
梁少康始终没有问，为什么那天他在山洞中醒来之后没有看见她，阿蛮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李青颜也没有说。
但有些事，不说便是心知肚明；不说，便是一种保护。
李青颜看时间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将军，无论如何，我都是感激你的。谢谢你。”
“明日之后......我会去接你的。将军可有想好以后要留在哪里？”
“一把火将我烧了即可，骨灰......骨灰就埋在以后你住的地方吧，可以吗？”
“好。”
“不害怕吗？”
“将军说笑了。”
......
姜希微他们在天牢门口等了一刻钟，李青颜就出来了。
她走到姜希微的面前，笑道：“公主，奴家想好了。余生也并不想去哪里，现在住的那个宅子就很好，能不能把它赏给奴家？”
姜希微应道：“当然可以。”
李青颜矮身福了一礼，说道：“多谢公主。”
前半生的颠沛流离都已经过去，余生还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她。
她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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