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驶入一条远离商业区喧嚣的梧桐小径，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黑色铁艺门前。没有招牌，只有门楣上方一盏暖黄的壁灯，映照着门牌上一个极小的、手写体的英文单词：“muse”。
周幕凛熄火，侧头看她：“这里的主厨是个怪才，不做菜单，当天买到什么新鲜食材就做什么。味道还不错。”
沈知意有些讶异，这完全不是她预想中那种规整奢华的高级餐厅，更像是一个私人领域。她点了点头，心下反而生出几分好奇与期待。
他下车，为她开门。冬夜的寒气扑面，沈知意下意识地拢了拢大衣。周幕凛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直接、坚定地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连同自己的，一起揣进了他大衣温暖的口袋里。
这个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牵手都更亲密，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占有意味。沈知意的心跳骤然失序，指尖在他掌心微微蜷缩，却没有挣脱。他的手掌干燥温热，紧紧包裹着她的，仿佛这是一种早已习惯的亲密。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里面别有洞天。空间不大，只有寥寥几张桌子，暖色调的灯光，墙壁上挂着抽象画，空气里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淡淡的酒香。没有喧闹的客人，只有低回的爵士乐和隐约的刀叉碰撞声。
一位穿着随性却气质不俗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看到周幕凛，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你可好久没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沈知意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和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位是？”
“沈知意。”周幕凛介绍道，语气自然，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
“沈小姐，欢迎。我是这里的老板兼主厨，阿Ken。”男人笑容爽朗，“周可是第一次带女伴来我这里，看来今天我得拿出看家本领了。”
沈知意微笑着颔首致意，心下却因那句“第一次”而微微一动。周幕凛带她来这样一个对他而言似乎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阿Ken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一张僻静桌子。窗外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几株翠竹在灯光下摇曳，别有一番静谧情趣。
落座后，周幕凛才松开她的手，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再理所当然不过。他接过阿Ken递来的酒单，却直接推到了沈知意面前：“看看想喝什么。”
沈知意对酒了解不多，只是凭感觉点了一款口感偏柔和的红酒。周幕凛没有异议，对阿Ken点了点头。
餐点果然如周幕凛所说，没有菜单。阿Ken根据今日采购的食材，为他们搭配了一套精致的法餐。从前菜到甜品，每一道都像艺术品，味道更是层次丰富，令人惊艳。
周幕凛吃得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吃，偶尔会为她介绍某道菜的食材或做法，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难得的耐心。他会很自然地用公筷将她可能喜欢的食物分到她盘里，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刻意。
沈知意起初还有些拘谨，但在他平静而专注的目光下，渐渐放松下来。他们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关于食物，关于音乐，关于窗外那几株竹子的品种。气氛融洽得超乎她的想象，没有预想中的紧张或试探，更像是一对相识已久的伴侣在享受一顿寻常又温馨的晚餐。
红酒的作用下，沈知意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也愈发清亮。周幕凛的目光时常停留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暖黄灯光下，褪去了平日的冷厉，显得格外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当最后一道甜品——一道带着淡淡酒香的熔岩巧克力被端上时，阿Ken笑着对周幕凛说：“周，今天这顿饭，算我请客，庆祝你终于……”他话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周幕凛没有解释阿Ken未说完的话，只是拿起甜品勺，舀了一勺流淌着浓郁巧克力酱的蛋糕，很自然地递到沈知意嘴边：“尝尝，这是他家的招牌。”
这个亲昵的投喂动作让沈知意怔住。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辨，有温柔，有试探，也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她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微微倾身，张口接住了那勺甜品。甜腻丝滑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混合着红酒的余韵，让她有些微醺的眩晕感。
“好吃吗？”他低声问，声音带着磁性的沙哑。
沈知意点了点头，感觉耳根都在发烫。她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只是小口小口地吃着剩下的甜品，心跳如擂鼓。
周幕凛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晚餐结束，已是夜深。周幕凛结账时（尽管阿Ken说要请客，但他还是坚持付了），阿Ken送他们到门口，对沈知意眨了眨眼：“沈小姐，欢迎常来。”
走出餐厅，冷风一吹，沈知意才觉得脸上的热度稍稍褪去。周幕凛再次牵起她的手，放入口袋。两人沿着寂静的小径慢慢走向停车的地方。
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细细碎碎，在路灯下像纷飞的精灵。周围万籁俱寂，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冷吗？”周幕凛问，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不冷。”沈知意摇头，围巾和他的体温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肩头，也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瞬间融化，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在雪夜中亮得惊人。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睫毛上沾染的一片雪花，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沈知意。”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寂静的雪夜。
“嗯？”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又像是在确认什么。最终，他缓缓开口，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氤氲：
“今晚，我很高兴。”
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人心。沈知意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真实的愉悦，感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雪花无声飘落，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落在彼此凝望的视线里。
这个圣诞夜，没有盛大的告白，没有戏剧化的冲突，只有一顿用心的晚餐，一条温暖的围巾，一双紧握的手，和一句简单却真挚的“很高兴”。
但于沈知意而言，这已足够。足够让她相信，某些东西，正在真实地发生，并且，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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