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沈知意开始有意无意地搜集关于寰宇科技的信息。她不再只看那些吸引眼球的头条新闻，而是去翻找专业的财经分析、行业论坛里零星的讨论，甚至研究了寰宇科技近几年的财报摘要。
越是了解，她的心就越往下沉。
那些冰冷的数字和专业术语背后，描绘出的是一幅岌岌可危的图景：持续扩大的亏损，不断被压缩的现金流，以及几个核心投资项目接连受阻的坏消息。有分析文章甚至用上了“生死存亡之秋”这样的字眼。论坛里，一些小股东怨声载道，恐慌情绪在蔓延。
她这才真正意识到，周幕凛轻描淡写的一句“有些麻烦”，底下埋着的是怎样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他每天早出晚归，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是在进行一场多么艰难的守卫战。
这天晚上，周幕凛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书房，而是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头向后仰靠着，闭目养神。连轴转的会议和谈判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力，他甚至没力气脱下西装外套。
沈知意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他睁开眼，道了谢，眼神有些涣散，拿起水杯的手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今天……还好吗？”沈知意轻声问，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周幕凛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让她安心的笑容，却失败了，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老样子。”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有个好消息，之前卡住的一个批文，今天终于有点眉目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沈知意知道，这“一点眉目”背后，不知道又耗费了他多少心血和人脉。
她看着他苍白憔悴的侧脸，看着他连说话都似乎要耗费巨大力气的样子，之前那些因为被隐瞒、因为那个信封而产生的坚硬隔阂，开始不由自主地松动、瓦解。
她忽然想起林静漪的话——“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稳住局面、带来资源的伴侣”。当时她觉得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可现在，看着周幕凛独自扛着摇摇欲坠的天空，她内心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如果接受苏家的帮助，真的能让他轻松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不能这么想。这等于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侮辱了他的能力和坚持。
可是，心疼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理智。
她沉默地坐在他身边，没有像之前那样刻意保持距离。周幕凛似乎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微妙变化，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询问，也带着一丝不敢确认的期待。
“怎么了？”他声音低沉。
沈知意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声音很轻，带着挣扎过后的沙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太累了。”
这句话里蕴含的关切和软化，让周幕凛的心猛地一颤。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看着她微微咬住的下唇，一种混合着酸楚和希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覆盖在她放在膝盖的手上。
这一次，沈知意没有躲开。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安静地停留在了他的掌心之下。
掌心里传来她微凉的体温，周幕凛却觉得像是握住了一捧暖流，瞬间熨帖了他冰冷疲惫的四肢百骸。他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覆着，仿佛在守护一件失而复得的易碎品。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客厅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沈知意能感觉到他掌心粗糙的薄茧和温热的湿度。这份沉默的依靠，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她知道自己依然在意，依然受伤，但看着他为了守住承诺而如此艰难地跋涉，她无法再硬着心肠，将他彻底推开。
原则和底线很重要，可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在泥泞中独自挣扎，那种滋味，同样锥心刺骨。
她的心，在这场无声的拉锯中，正不可抑制地向着他的方向倾斜。坚守开始动摇，不是因为妥协，而是因为……爱本身带来的，无法割舍的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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