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玄青子正蜷在天机阁的懒人沙发里,指挥阿福表演“驱邪绝技”——橘猫叼着桃木剑在画案上蹦跶,爪子扒拉得符纸哗啦响。林小洛举着手机拍个不停:“家人们看!玄大师的猫徒弟都会抓鬼了!这招‘猛虎下山’多威风!”
苏晓端着茶进来时,茶雾裹着笑声漫过来:“师哥,社区王奶奶又来电了。她声音抖得厉害,说听雨茶馆的收音机又开始闹了。”
“茶馆?”玄青子把桃木剑从阿福嘴里抽出,恐龙卫衣的帽子滑到肩后,露出毛茸茸的发顶,“上周不是说水池哭声、教室蓝裙女吗?这月怎么全撞鬼屋了?”
视频里王奶奶的脸皱成晒干的橘子皮,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小方啊(玄青子小名),茶馆是我家老头子陈守业生前开的!他走后我关了三年,上周收拾屋子,那台老收音机突然自己响了……播的是《霸王别姬》,调门儿比他活着时还亮!昨儿更邪乎,我打烊锁门,回头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老爷子坐在八仙桌旁,端着我老头子的粗陶杯,说‘秀芬,茶凉了,我去续’……”
林小洛凑过来戳屏幕:“王奶奶,那老爷子长啥样?”
“跟我家老头子年轻时一模一样!”王奶奶拍着大腿,“灰布衫,清瘦,左眉骨有颗痣——就是他!可我摸过去,连个热乎气儿都没摸着……”
玄青子摸着下巴笑:“看来这回不是小孩,是老头子的魂儿在等老太太。”
“你懂什么!”王奶奶突然拔高嗓门,“我家老头子最要面子,活着时我就嫌他总捧着收音机听戏,现在他魂儿都不得安生,我……我得去看看。”
听雨茶馆藏在老城区青石板巷的最深处,门楣上“听雨”二字是苍劲的行楷,落款“陈守业”。朱漆门环磨得发亮,推开门时,风铃“叮铃”一响,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瞬间把人拽回旧时光。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有张八仙桌旁坐着个穿灰布衫的老爷子。他背对着门,正端着粗陶杯吹茶沫,听见动静缓缓转头——正是王奶奶描述的模样:左眉骨有颗浅痣,眼尾下垂,带着股读书人的温雅。
“小方?”他开口,声音像老留声机里的唱词,“你怎么才来?我等你泡碧螺春呢。”
林小洛攥紧苏晓的袖子,苏晓不动声色摸出探灵符。符纸刚飘向老爷子,竟像穿过一团雾气,直直钉在身后的墙面上。
“虚体魂魄。”玄青子低声道,“和王爷爷有关。”
王奶奶扶着门框直发抖:“老陈……是你吗?”
老爷子没应声,低头抿了口茶,喉结动了动:“秀芬,你这茶泡得比从前淡了。”
三人分头调查。
林小洛先去了社区活动室。退休教师李伯正戴着老花镜整理旧报纸,听说听雨茶馆的事,从藤椅上直起身子:“陈守业啊?那可是咱们巷子里的戏痴!当年为了娶王秀芬,在茶馆唱了三天三夜《牡丹亭》。我记得他说过,‘秀芬不爱听戏,我就唱给她听;等她爱听了,我就唱给她一个人听’。”
他从抽屉里翻出本旧相册,第一页就是陈守业和王奶奶的结婚照:王奶奶梳着麻花辫,穿绣着牡丹的红旗袍,陈守业穿着月白长衫,手里捧着把湘妃竹折扇,两人站在茶馆门口,笑得像春天刚开的桃花。
“后来陈守业得了肺痨。”李伯叹气,“临终前攥着王奶奶的手说:‘秀芬,等我走了,收音机替我陪你。播你爱听的戏,就像我在你耳边念。’王奶奶当时掉着泪骂他‘死脑筋’,可这些年,收音机再没关过……”
玄青子和苏晓去了巷尾的修收音机铺。老师傅刘伯戴着花镜,正用小刷子清理一台老收音机的铜喇叭:“你们说的那台?在我这儿修过!”
他从工作台底下拖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台木壳收音机,机身刻着“守业留念,1978”。旋钮磨得发亮,频率盘停在“94.7”——这是五十年前的戏曲频道。
“怪事!”刘伯眯眼,“这机子零件早老化了,咋还能自己调频?我拆开看过,里面的线圈被人重新缠过,手法地道得很……”他突然顿住,“对了!上个月有个穿灰布衫的老爷子来问价,说要‘给老伴儿捎个信’。我以为是开玩笑,没敢应。”
傍晚回到茶馆时,暮色正漫过雕花窗棂。王奶奶已经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攥着块蓝布帕子,帕角绣着并蒂莲——和结婚照上她旗袍的纹样一模一样。
“我今早翻箱倒柜。”她声音发闷,“找出老头子的日记本了。”
玄青子接过本子,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照片:年轻的陈守业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怀里抱着台收音机,旁边是输液的吊瓶。背面写着:“秀芬说我瘦得脱相,可我觉得这样刚好,能轻省点,早点去底下给她唱戏。”
苏晓指着最后一页:“五月廿三,晴。秀芬今天煮了我爱吃的酒酿圆子,放了双倍桂花。她说‘老陈,要不咱把茶馆盘出去吧?’我没敢应,怕她难过。”
王奶奶的眼泪滴在纸页上:“他说盘出去,其实是怕我一个人守着茶馆孤单……可他走后,这茶馆就是我的命啊!”
深夜十点,茶馆的灯重新亮起。玄青子点燃三柱香,插在收音机旁:“陈爷爷,我们找到了您的日记本,还有王奶奶藏了三十年的桂花酿。她说,当年您总嫌她不会唱戏,其实她偷偷学了《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就在您走的那晚,唱给您听了。”
林小洛举起摄像机:“陈爷爷,王奶奶今早去庙里给您烧了纸钱,说‘老陈,茶馆我开着,收音机我也留着,你要是想听戏,就来喝杯茶吧’。”
苏晓打开笔记本:“还有,社区要帮茶馆办个‘老茶客回忆展’,把您当年唱戏的照片、茶客们的留言都挂起来。大家说,您是最有情义的茶老板。”
风突然掀起蓝布帕子。镜面般的夜色里,浮现出模糊的身影——陈守业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灰布衫洗得发白,左眉骨的痣清晰可见。他走到王奶奶面前,伸手替她擦掉眼泪:“秀芬,我听见了。”
王奶奶颤抖着摸他的手:“老陈,你瘦了……”
“不瘦。”陈守业笑,“我在底下天天听你唱《牡丹亭》,都胖了。”
第二天天刚亮,听雨茶馆就传来了动静。
王奶奶系上蓝布围裙,把煮好的酒酿圆子端上八仙桌。收音机里放着《牡丹亭》的“惊梦”选段,她坐在老位置,对着空气说:“老陈,圆子要凉了,你快吃。”
灰布衫的身影渐渐清晰,坐在她对面:“秀芬的手艺,还是那么香。”
两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坐着。阳光透过雕花窗,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五十年前那个在茶馆里对戏的下午。
茶馆重新开业那天,巷子里挤满了老茶客。
“王奶奶,今儿有《空城计》吗?”
“有有有!陈老板的魂儿在这儿听着呢!”王奶奶笑着应,手底下的茶盏斟得稳稳的。
玄青子举着摄像机录视频,阿福蹲在他脚边,盯着桌上的桂花糕直舔爪子。弹幕刷得飞快:
【原来茶馆的鬼,是没唱完的戏!】
【王奶奶和陈爷爷的爱情,比京剧还动人!】
【阿福又馋了,哈哈哈哈!】
回程时,林小洛突然说:“师父,王奶奶让我问,能不能给陈爷爷录段《牡丹亭》?”
玄青子挑眉:“录什么录,直接烧台新的收音机,让他俩听个够。”
苏晓抿嘴笑:“师哥,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给旧收音机贴了张平安符?”
“要你管!”玄青子把阿福塞进怀里,“不过……这符纸,得抄两句《牡丹亭》的词。”他摸出朱砂笔,在黄纸上龙飞凤舞:“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戏园子时,里面飘出熟悉的唱段:“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茶馆的方向,隐约传来王奶奶的笑声,混着收音机的咿呀唱和,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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