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粉笔末在光柱里轻轻飞舞。林溪正低头给画本上的向日葵涂色，笔尖刚蘸取明亮的橙黄色，就被苏晓晓猛地拽住胳膊：“快看！陆知行在操场打篮球，居然赢了高二的学长！他那记三分球帅呆了！”
画本上溅落一滴橙黄颜料，像颗小小的太阳缀在纸页边缘。林溪抬头望向窗外，陆知行正抱着篮球冲她们挥手，额角的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江翊站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手里拿着陆知行的蓝白校服外套，镜片反射着天空的淡蓝色，偶尔抬眼望向教学楼的方向。她刚想收回目光，就听到苏晓晓压低声音，带着点八卦的兴奋：“你看江翊多细心，连外套都帮陆知行拿着，换作是你忘带东西，他肯定更上心。”
脸颊瞬间发烫，林溪慌忙低头用纸巾擦拭画本上的颜料：“别胡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已。”苏晓晓却把头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像悄悄话：“我发现你总是很容易害羞，是不是以前很少和男生说话？”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林溪画本里一页紧闭的校门，“你转学来的时候，总是独来独往的，课间就坐在座位上画画，连回答老师问题都小得像蚊子叫。”
画笔在纸上顿了顿，留下道歪歪扭扭的线条。林溪避开苏晓晓探究的目光，假装整理画具：“只是不太习惯新环境而已，现在不是好多了吗？”记忆却像被风吹开的书页，猝不及防翻到那个灰色的下午——初中时的教室后门，几个女生把她的画本抢过去扔在地上，穿着运动鞋的脚狠狠踩着她画了一整夜的向日葵，嘴里骂着“没人要的闷葫芦，画得再好看也没人看”。
“叮铃铃”的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像道惊雷打断了回忆。陆知行抱着篮球冲进来，汗水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径直跑到林溪桌前：“林溪，快帮我看看手臂是不是擦伤了？刚才抢球的时候被学长撞倒，摔了一跤。”林溪抬头看到他手肘上的红痕，立刻从书包里掏出创可贴，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
“你怎么总是这么害羞？”陆知行大大咧咧地抢过创可贴自己胡乱贴上，“江翊说你可能天生怕生，让我们多照顾你。”他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起来：“对了，周末我们去郊外写生吧？江翊说南郊的油菜花都开了，金灿灿的一大片，特别适合画画。”
苏晓晓立刻欢呼起来：“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看油菜花了！朋友圈里都刷爆了！”她转头看向林溪，眼里闪着期待的光，手指还在手机上滑动着照片，“你一定要去，江翊特意查了天气预报，说周末阳光特别好，光线角度最适合画光影层次。”林溪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点了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不安——她已经很久没去过人多热闹的郊外了。
周末的郊外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大片的油菜花田像上帝不小心打翻了金色的颜料桶，铺天盖地的金黄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林溪坐在田埂上打开画本，指尖捏着画笔悬在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几个背着画板的小孩跑过她身边，清脆的笑声惊飞了花丛里的白蝴蝶，她下意识地抱紧画本，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怎么不画？”江翊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速写本，“这里的光影很特别，阳光穿过半透明的花瓣会形成金色的光斑，很适合练习色彩过渡。”他指着花丛中的光影，指尖偶尔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背，“是不是没带够画材？我带了备用的颜料和画笔，你可以随便用。”
林溪摇摇头，看着远处追逐打闹的孩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有点不习惯吵闹的环境。”苏晓晓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对着金灿灿的花海不停按快门：“快来拍照！这么美的景色不拍照可惜了！”她不由分说拉着林溪站到花丛里，又把江翊拽到旁边，“靠近点靠近点，你们站在一起才好看，像漫画里的场景！”
快门按下的瞬间，林溪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身后的油菜花丛，细小的花瓣簌簌落在肩头。江翊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指尖触到她颤抖的肩膀，像摸到了受惊的小鸟：“小心点，花丛里有石头，别摔倒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紧绷的侧脸，轻声问，“是不是不舒服？要是累了我们就去树荫下休息。”
“没事。”林溪勉强挤出笑容，转身想回到田埂上继续画画，却被几个疯跑的小孩撞到胳膊，怀里的画本“啪”地掉在地上，封面立刻被踩上几个灰色的脚印。她慌忙捡起画本，看着被弄脏的向日葵涂鸦，眼眶瞬间红了——和初中时被踩脏的画本一模一样，那些被嘲笑、被欺负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你们怎么走路的？”陆知行立刻冲过去拦住那几个小孩，语气带着怒气，“没看到有人在画画吗？不知道要小心点吗？”苏晓晓赶紧掏出纸巾帮林溪擦拭画本封面，却发现泥水已经晕开，灰色的脚印像块丑陋的疤印在纸上。她看着林溪瞬间苍白的脸色，心里一急，突然脱口而出：“你以前是不是被欺负过？不然怎么这么怕人多的地方，反应这么大？”
空气瞬间安静，连风吹过油菜花田的沙沙声都变得格外清晰。林溪的指尖冰凉，紧紧攥着画本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江翊默默把自己的速写本递过来：“先用我的吧，别让坏心情影响了这么好的风景。”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陆知行这才反应过来苏晓晓说漏了嘴，赶紧打圆场：“小孩子不懂事，毛手毛脚的，别跟他们计较。我们去前面的小溪边吧，那里人少安静，风景也好看。”苏晓晓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眼圈红红的：“对不起啊林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太着急了。”
走到小溪边时，林溪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清澈的溪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几只蓝色的蜻蜓在水面上轻点，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坐在溪边光滑的石头上，翻开江翊递来的速写本，发现最后一页画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边用清秀的字迹写着：“阴影总会过去，阳光终会到来。”
“其实初中的时候，总有人欺负我。”林溪的声音轻得像溪水声，指尖轻轻划过那朵向日葵，“她们说我画画难看，说我性格孤僻，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抢我的画本扔进垃圾桶，还在我背后贴写着‘怪物’的纸条，说我是没人要的孤儿。”她顿了顿，眼眶泛红，泪水在睫毛上打转，“后来我就不敢在别人面前画画了，也不敢和同学走得太近，怕又被讨厌。”
苏晓晓的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抱住林溪：“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那些人太过分了！简直不是人！”陆知行蹲在溪边，捡起块石头狠狠扔进水里，愤愤不平地说：“要是让我遇到那些人，肯定帮你教训他们！敢欺负我朋友，看我不把他们的篮球扔沟里！”
江翊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向日葵花瓣，金黄的颜色在阳光下格外温暖：“我奶奶说，向日葵花瓣晒干了泡茶喝能让人开心。”他把玻璃瓶轻轻递给林溪，“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就泡一杯，想想阳光的味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玻璃瓶上，泛着温暖的光泽。林溪看着里面金黄色的花瓣，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闭了很久的角落被悄悄打开。她一直以为那些被欺负的记忆会像影子一样永远跟着自己，却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能坦然地说出来，还有人认真地倾听、温柔地安慰。
“我转学来的时候，其实很怕交朋友。”林溪擦掉眼角的泪水，声音带着释然的轻快，“怕你们也觉得我奇怪，怕你们也会嘲笑我的画，所以总是躲着大家。”陆知行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们绝对不会！你的画超好看，尤其是向日葵，比美术书上梵高画的还好看！我可不是拍马屁，是真心的！”
苏晓晓从包里掏出三明治：“别想不开心的事了，我们吃东西吧！我妈做的金枪鱼三明治，放了好多沙拉酱，特别好吃。”她把最大的一块递给林溪，“多吃点，补充能量才能画出更好看的画，把那些不开心都画成阳光。”江翊则打开保温壶，倒出温热的柠檬茶：“喝这个解腻，我妈说柠檬茶能让人心情变好。”
午后的阳光变得更加温暖，溪水潺潺流淌，发出清脆的声响，油菜花田在风中起伏，像片金色的海洋。林溪咬了口三明治，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看着朋友们真诚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灰色的记忆变得不再重要。她翻开江翊的速写本，在那朵向日葵旁边画了四个手牵手的小人：扎着马尾的自己举着画笔，陆知行抱着篮球，苏晓晓举着相机，江翊拿着速写本，背景是金灿灿的油菜花田。
“其实我以前也被欺负过。”江翊突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速写本上的小人，“小学的时候因为戴眼镜，总有人叫我‘四眼田鸡’，还抢我的作业本藏起来，害我被老师骂。”他顿了顿，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后来我就拼命学习，拿了年级第一，老师总表扬我，他们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陆知行也跟着说：“我小时候因为胖，总有人笑我跑不动像企鹅，结果我就天天打篮球，现在他们都跑不过我！上次校运会我还拿了一百米冠军呢！”他得意地扬了扬手臂，展示着结实的肌肉，“所以欺负人的都是胆小鬼，我们才不要被他们影响，要变得越来越厉害！”
苏晓晓握住林溪的手，掌心暖暖的：“以后我们保护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们三个一起上！我虽然打不过，但我会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她指着远处的夕阳，橘红色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你看夕阳多漂亮，把所有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却挡不住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夕阳西下时，他们沿着溪边往回走，四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在草地上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林溪把装着向日葵花瓣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感觉心里装满了阳光。她知道那些被欺负的记忆不会凭空消失，但它们再也不能让她害怕了，因为她有了愿意守护她的朋友，有了可以坦然分享过去的勇气。
回到家，林溪把今天的经历画进画本里：金色的油菜花田，清澈的小溪，蜻蜓点水的涟漪，朋友们的笑脸，还有那瓶闪闪发光的向日葵花瓣。她在画的角落用金色马克笔写下：“阴影无法阻止阳光，就像过去无法定义未来。”笔尖划过纸面，留下坚定而温暖的痕迹。
睡前，她把江翊送的玻璃瓶放在书桌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花瓣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她想起江翊画的向日葵和写的字，陆知行拍着胸脯的保证，苏晓晓温暖的拥抱，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原来真正的朋友，不是让你忘记过去，而是陪你带着过去的伤痕，依然有勇气勇敢地走向未来。
夜色渐深，林溪抱着画本进入梦乡，梦里她站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田中央，和朋友们一起笑着画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所有的阴影都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温暖和欢笑。画本里的向日葵仿佛活了过来，在阳光下轻轻摇曳，散发着希望的光芒，每一片花瓣都写满了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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