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大厅,气氛凝固的可怕。
“冲击”伊莱亚斯·万斯,一言不发地朝着那个用利爪抵着人质的瘦小女孩缓缓走去。他的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带着军人特有的压迫感。
他缓缓抬起了手,掌心前方的空气开始扭曲,光线被无形的力量折射,几粒悬浮的尘埃瞬间被碾为虚无。很明显,他的目标是劳拉。至于劳拉手中的人质“夜魔”,似乎并没有被他考虑在内。
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最后一刻,一个有些无力,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突然从大厅四周的立体音箱设备中响起。
“住手!”
“冲击”的动作猛然一滞,掌心的能量并未消散,只是暂停了汇聚。
他停下脚步,目光如刀,迅速扫过整个大厅,最终锁定在天花板一角的扩音器上,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迈尔斯先生?”
“伊莱亚斯·万斯。”迈尔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响起,如同在宣读一份档案,“原美国陆军三角洲部队特等兵,在一次涉及变种人的恐怖袭击中重伤退役。而后,受北方司令部特种项目部邀请,加入‘清除者’项目,代号‘冲击’……”
面对自己档案被一字不差地念出,“冲击”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甚至完全放下了蓄满力量的手,那股令人窒息的力场也随之消散。
听到迈尔斯的声音,劳拉同样神色一动,然后很快的便逐渐的意识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看来,国防部的军用防火墙,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安全。” “冲击”伊莱亚斯只是平静地回应道,“迈尔斯先生,既然您愿意与我们主动沟通,我猜,您或许是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不想说太多多余的话。”迈尔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要与莱克将军通话。现在,立刻!”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迈尔斯先生。” “冲击”伊莱亚斯摇了摇头,“我们这次行动,并没有携带任何电子通信设备,相信你也能够理解。如果你真的想与我们的长官通话,还请先现出真身,然后配合我们的行动。”
“呵……”
面对伊莱亚斯这番滴水不漏的官方说辞,迈尔斯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声,而后通过扩音器被放大,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刺耳得像是金属刮擦。
下一秒,大厅中央那面巨大的液晶宣传屏幕闪烁了一下,突兀地亮起。
刺眼的白光中,低温冷库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画面里,一个男人僵直地倒在地上,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皮肤透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那是“光波”戴维斯,他的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
而迈尔斯就半靠在他旁边的墙角,靠在凝结着冰晶的金属墙壁上,他的身体同样被冻得无法动弹,两条手臂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他发紫的嘴唇龟裂开来,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冰霜,唯独那双充血的眼睛,正直勾勾地透过摄像头,注视着屏幕之外的世界。
明明画面中的他连嘴唇从未动过,但那冰冷的声音却一字不差地从大厅的扬声器中传出。
“这里是实验室的液氮冷冻库,当前温度……零下七十三摄氏度。”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戴维斯快不行了,我也差不多。或许我还能再撑两分钟?一分钟?啧……谁知道呢。”
“冲击”伊莱亚斯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顺便一提,这座冷库是按照地下避难所的级别修建的,所以建议你们别想着暴力开门了。还有,整栋实验楼的配电室已经被我物理锁死,断不了电的……你们也可以试试拆墙找电线?不过我建议你们快一点,毕竟时间不等人。”
迈尔斯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积攒所剩无几的力气。
“哦,对了,伊莱亚斯。”他再次提起冲击的本名,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奇怪的愉悦腔调,“记得提醒莱克将军,事后要给堪萨斯医学院一笔丰厚的赔偿金,用于大楼的结构修复。毕竟,你们是‘正面人物’,总不能留下一个烂摊子,对吧?至于我们……我们都已经是‘恐怖分子’了,你们应该不会指望向恐怖分子索要赔偿金的吧……”
听到这里,劳拉终于明白了……迈尔斯准备牺牲自己!
于是,劳拉当即就要站起来冲过去。
但就在下一刻,一只手掌沉稳地按在了她的肩上,力量不大,却让她无法再前进分毫。
不知何时,冲击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按着劳拉的同时,目光依然死死盯在屏幕上。
与此同时,劳拉的心中,也传来了迈尔斯那虚弱却不容抗拒的声音。
“劳拉……听话!!”
“……”劳拉咬了咬牙,身形颤抖着停止了挣扎。
“法克……”“冲击”伊莱亚斯暗骂了一声,脸色漆黑。
面对迈尔斯以自己性命的要挟,伊莱亚斯只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小孩,而是一个最凶狠,最不要命的狂徒!
偏偏他们对此……确实不能不顾忌!
于是,伊莱亚斯咬着牙,朝部队的小队长递去一个眼神。那名士兵立刻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转身,快步跑出了大厅。
没过多久,他便提着一个厚重的军绿色手提箱返回,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台造型古旧、天线粗大的军用卫星电话。
这是他们为应对通讯完全中断的紧急情况,所准备的最后手段。在他们的预想中,如果迈尔斯顽抗到底,这东西自然没有用武之地。但如果迈尔斯愿意配合,他们就可以通过这台电话,尽快联系到莱克将军。
伊莱亚斯本不想这么快暴露这张底牌,想以此来争取迈尔斯更多的让步。然而,迈尔斯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仿佛从一开始就精准拿捏住了他们的底线一样,根本就软硬不吃!
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眼前这个少年其实是个心理学与谈判学大师,要么……他就是个真正的疯子和狠人!
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伊莱亚斯拿起卫星电话了,娴熟的开机拨号。一连串熟练的操作后,电话接通了,他们成功的在这里联系到了远在数公里之外市区的莱克将军。
大厅里一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台小小的电话上。
在迅速地了解情况之后,莱克将军那沉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迈尔斯先生,你想要什么?”
莱克将军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回荡在厅内,语气平静,隐含着一丝莫名的锋锐。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迈尔斯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响起,“放罗根他们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钟,而后,莱克将军的声音再次响起。
“坦白说,我有些为难。迈尔斯先生。”
“你和查尔斯·泽维尔,都是这次行动的重要目标。相比之下,后者甚至更重要一些。哪怕他也老了,但那失去控制的可怕精神力依然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我不认为把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交到一个小女孩手里并放任他们到处跑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将军语气自然,仿佛并非讨价还价,只是冰冷的陈述。
然而屏幕中的迈尔斯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也根本没有辩驳的意思。他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眼睛,透过摄像头,死死地盯着冲击,也盯着冲击手里的电话。
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他脸上的冰霜就已经又浓了一层,连眉毛都已经裹的雪白。
这位少年的意思很明显,不同意,他就等死。
大厅里死一样的寂静,冲击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已经有些发白,脸色黑如锅底。他身后的士兵们一动不动,但紧绷的肌肉线条暴露了他们的紧张。
劳拉的目光从屏幕逐渐看向了不省人事的罗根,缓缓地下头,用头发遮住脸,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这一次,足足又过了十几秒钟,电话里终于传来一声长长的呼吸声。
“……好吧,迈尔斯先生,你赢了。”莱克将军的声音里终于隐隐有了一丝人类该有的恼怒情绪。
听到莱克将军的回答,屏幕里迈尔斯的那双眼睛终于眨了一下,极其缓慢,像是生锈的闸门。
“给他们准备一辆车,让劳拉带着罗根和查尔斯走。你们不准以任何形式跟踪或阻拦……我会稍微上调这里的温度,保证你们等下进来的时候我还有气……等他们离开半小时之后,我会打开这里的门。”
迈尔斯的声音继续从扩音器中响起,说出了最后的回答。
“准备车没问题。”莱克将军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不过谁来开车?只有那个小女孩吗?她怎么带着两个半死不活的成年人上车?”
“等罗根醒过来就好。”迈尔斯回答,“那头老狼会醒过来的,只是需要点时间……”
“抱歉,我可不想等那么久。”电话里的莱克将军似乎轻笑了一声,“我的日程很满,没时间等我们的传奇英雄睡个自然醒。”
他停顿了一下,又转而朝着身边的另一个下令。
“赞德博士,别站着看了,去做点什么吧。”
……
不久之后,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眼镜的男人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他瞥了一眼大屏幕上迈尔斯的惨状,又低头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罗根,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感慨。
“这就是那个传奇的‘金刚狼’吗,还真是朴素的收场啊。”
赞德博士对罗根有着较为复杂的感情,主要原因在于,他的父亲就曾经是罗根的创造者之一,同时也是被罗根杀死的。所以罗根对他来说,既是父亲留下的重要遗产,也是他的杀父仇人。
同时,也正是因为罗根的存在,让赞德博士深刻意识到变种人存在的混乱与不可控,才让他更加下定决心的进行转基因食品的研究,从而完成了“从根源上消灭变种人”的伟业。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是军方的人了。
“醒过来吧,罗根。”赞德博士自语着,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金属手提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熟练地抽满了一管闪着荧光的绿色液体,“高浓度细胞活化剂,专门为你们这些变种人准备的……希望你的身体还能承受得住这种强度的刺激。”
随后,那根针头便毫不犹豫地刺入了罗根的脖颈。
很快,药剂生效。罗根体内那原本几乎已经失去活性的自愈因子被强行激发,狰狞恐怖的伤势开始缓缓修复,愈合,就连心脏也开始了有力的跳动。
几分钟后,罗根的身体便猛地一颤,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吼——!”
苏醒过来的罗根猛地大吼一声,肌肉紧绷,本能的就要朝着敌人扑过去,但就在这时,他的心中却猛然听到了迈尔斯的声音。
“停下!”
“求你了,罗根……带着劳拉和查尔斯走!!”
罗根的脚步停住了。
清醒过来的罗根朝着四周看了一圈,他先是看到了面前的“冲击”伊莱亚斯,还有那行将实验楼团团围困的军队,而后又看到了身后的劳拉和不省人事的“夜魔”。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大屏幕中犹如冻尸一般的迈尔斯。
于是他逐渐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迈尔斯先生与我们作出了交易。”伊莱亚斯向罗根说道,“他用自己换了你们的安全,罗根先生……所以你现在可以带着这个小女孩和查尔斯离开了。”
“法克……”罗根死死盯着伊莱亚斯,利爪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暴起青筋,显然已经快要再次失控了。
然而,没过多久,罗根又狠狠的转过头,收回了爪子,一把抓住了劳拉。
“我们走!”
劳拉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转过脑袋,死死地盯着那面巨大的屏幕。
直到被罗根拖着走出了好几步,她才猛地用力挣脱了一下,回头朝着大屏幕的方向大叫了一声。
“迈尔斯——!!!”
尖锐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出声。
屏幕中的那个少年依旧静静地靠在那里,全身覆盖着冰霜,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或许是因为他不想说话,也或许是因为……他真的没力气了。
……
半个小时后,低温冷库厚重的合金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
“快点快点!”
“小心点,这两个家伙都快死了!”
早已待命的医护兵立刻推着担架冲了进去,将濒死的迈尔斯和戴维斯小心翼翼的用担架抬了出来。
迈尔斯身上的冰霜已经厚到看不清他衣服本来的颜色,只有胸口的位置,还维持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起伏。
赞德博士快步上前,挥手示意医护兵停下。他从助手手中接过一个项圈,那东西由金属制成,上面有一个正一明一灭闪烁着红光的指示灯。
这个项圈叫做“变种人抑制器”,专门用来抑制变种人的特殊能力,主要应用在专门为变种人建立的监狱中,同时也用来作为军方与高端科研机构的临时收容措施。
随着赞德博士将项圈套在迈尔斯脖子上,周围的人群隐隐间齐齐松了口气。
眼前这个身形瘦弱,浑身瘫痪的少年刚才给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x-0。”赞德博士俯下身,仔细打量着迈尔斯脑袋,目光充满赞赏与好奇,仿佛在打量一件稀世珍宝。
对于一个研究者来说,迈尔斯这样的,能够将“心灵感应”变异成为“电子感应”的特例,绝对是前所未有的珍贵研究素材!
对此,迈尔斯只是虚弱地瞪了他一眼,而后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身体的状况已经差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之前的交流,完全是凭借着自己对电子设备的掌控力进行模拟发声。而现在,他的能力被抑制,双手也被折断,他浑身上下,能活动的已经只剩下脑袋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迈尔斯的窘迫,赞德博士轻笑了一声,而后带着一行人,押送着他们的“战利品”,离开了这里。
……
十几分钟后,福克斯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上,莱克将军再度出现在镜头中,面对着下方森林般的麦克风和闪成白昼的闪光灯,嘴角挂着一抹自信从容的微笑。
“……潜伏于民间的极端恐怖分子,代号x-0,已被成功抓捕。”
“胜利始终属于美国军人!属于伟大的民主共和!”
在民众与媒体的赞誉声中,他带着他那支战功赫赫的“清除者”小队,登上了军用运输机,在万众瞩目之下,飞上了天空。
……
堪萨斯城外的洲际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皮卡车混在来往的车流中,朝着地平线的方向前进着。
车里坐着三个人,开车的罗根,副驾的劳拉,还有后座上套着一堆维生设备的老查尔斯。
劳拉的目光透过后车窗,远远地看着那架在夜空中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的飞机,紧咬的牙齿不断地颤抖。
“他们起飞了?”前面开车的罗根,轻声问道。
“嗯。”劳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许久,罗根才又沙哑地问道:“……接下来去哪?”
“北达科他州。”劳拉轻声回答。
“你还不清楚吗?”罗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无力,“‘伊甸园’并不存在!那只是漫画里的剧情,是嘉芙列拉骗你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变种人的伊甸园!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闭嘴!”劳拉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因激动而尖利,“我要去找他们!”
“找谁?”
“里克特,瑞贝卡,还有迪莉娅……”劳拉咬着牙齿念着一个个的名字,沙哑的说道,“然后,我们去救回迈尔斯!”
罗根沉默,而后一脚踩下油门。
……
与此同时,堪萨斯大学医学院,伴随着风波结束,原本的工作人员开始着手清理着满目疮痍的现场。
看着满目疮痍的实验楼,院长李德博士正在为医院的巨大损失而心痛不已。虽然这次行动由军方参与,但经过接洽之后,军方将赔偿责任推诿给了保险公司,而九成九的美国人都知道,保险公司只负责推销保险,至于会不会赔偿则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她正在烦恼的时候,财务部门突然打来了电话,告诉她医院的账户上突然多出了一笔高达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匿名捐款。
“这……”
李德博士一愣,而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而后,她看着窗外那晦暗而清冷,无声地叹了口气。
……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沃尔特西楼实验室内,一切似乎都已恢复了平静。
在一台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无人问津的电脑上,某个隐藏的上传窗口中,那根蓝色的进度条终于跑到了尽头。
【100%】
随后,屏幕上缓缓地显示出了两个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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