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近海相对平静的水域，船只真正驶入一望无际的外海。起初，林微熹还被那海天一色的壮丽景色所震撼，觉得这趟“海鲜采购”之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然而，大海很快就向她展示了其喜怒无常的真面目。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积聚起了铅灰色的乌云，海风变得猛烈而潮湿，带着一股咸腥的压迫感。原本只是轻柔起伏的海面，开始隆起一道道墨绿色的、如同小山丘般的涌浪。船只不再是轻轻摇晃，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受控制的跷跷板，时而被猛地抛上浪尖，时而又狠狠砸进波谷，木质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哇——呃……”
林微熹趴在船舷边，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条咸鱼，而是一条被扔进**疯狂甩干桶**里的咸鱼！早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几口白粥和压缩饼干，早已贡献给了海里的鱼虾。现在她只能干呕，吐出来的都是苦涩的胆汁。
胃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揉捏、颠倒。头晕目眩，看什么都在旋转，连陆寒江那张常年冰封的脸，在她眼里都变成了重影。
“陆……陆大人……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航海这项……运动……”她气若游丝，死死抓着固定在甲板上的一个缆桩，仿佛那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浮木。
陆寒江站在舵轮旁，身姿依旧稳定，如同钉在甲板上一般。他看了一眼面如金纸、奄奄一息的林微熹，对老周道：“还有没有更有效的晕船药？”
老周一边紧张地操控着船舵，一边苦笑：“大人，郡主这是初次经历大风浪，最好的药就是适应。小的已经尽量走平稳的航线了，但这天气……实在是没办法。”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浪头迎面拍来，海水如同瀑布般浇灌了整个甲板！
“啊！”林微熹被浇了个透心凉，冰冷的海水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随即是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杀了我吧……现在立刻马上……】
**
风暴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期间，林微熹经历了人生中最漫长的“酷刑”。她吐空了胃里所有能吐的东西，最后只能瘫在甲板上，靠着缆桩，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雨水和海水混合着糊了她一脸，发型？妆容？不存在的。她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快要咽气的**落汤鸡**。
陆寒江始终坚守在舵轮旁，指挥若定。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线条。他的命令简短清晰，眼神锐利地观察着风浪的每一个变化。
偶尔，他会瞥一眼瘫在那里的林微熹。在一次船只剧烈倾斜，林微熹差点被甩出去时，他迅速腾出一只手，用一根缆绳将她拦腰拴在了缆桩上。
“不想喂鱼就抓紧。”他的声音混杂在风雨声中，依旧没什么情绪，但那个动作，却让濒临崩溃的林微熹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算了……看在他没真把我扔下海的份上……勉强再坚持一下……】她迷迷糊糊地想，【等到了地方……我一定要吃十只……不，二十只**大龙虾**补回来……】
风暴渐渐平息，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洒落海面。劫后余生的船只破败不堪，甲板上一片狼藉，但总算挺了过来。
林微熹像一摊软泥，被侍卫扶进了船舱。陆寒江丢给她一套干净的、明显是男式的粗布衣服。
“换上。”依旧是命令式的口吻。
林微熹也顾不得嫌弃了，哆哆嗦嗦地换下湿透的衣裙。粗糙的布料磨得她娇嫩的皮肤生疼，但干燥和温暖让她终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蜷缩在舱房的角落，抱着膝盖，看着陆寒江检查船体损伤，安排人手维修，分发淡水和食物。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每一个指令都高效而准确。
【这家伙……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一个念头悄悄冒了出来。
**
船只简单修复后，继续沿着既定航线向东航行。经历过风暴洗礼的林微熹，似乎对摇晃的耐受度提高了一点点，至少不再吐得那么厉害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食欲全无。
她正抱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与其说是吃，不如说是磨牙），就听到桅杆上了望的水手发出一声呼喊：
“右舷前方！有船！”
所有人瞬间警惕起来。在这片偏离常规商路、靠近“鬼见愁”海域的地方，遇到其他船只，绝非寻常。
陆寒江快步走上甲板，拿起望远镜望去。只见右前方数里之外，一艘体型中等、样式普通的三桅帆船正在航行，看方向，似乎与他们大致相同。
“挂的是什么旗？”陆寒江问。
“看不清！像是商船旗，但样式有点怪！”了望手回报。
老周凑过来，眯着眼看了半晌，脸色有些凝重：“大人，这船……吃水不深，不像是满载货物的商船。而且你看它的航速和姿态，太稳了，像是经常在这片危险海域跑的老手。”
可疑！
陆寒江下令：“保持距离，暗中跟随。升起我们的商船旗（伪装用）。”
两艘船一前一后，在浩瀚的海面上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林微熹也好奇地扒在船舷边，用她那双5.0的好视力努力张望。【那船看着灰扑扑的，像条**风干腊肉**，有什么好看的？】
忽然，她注意到那艘船的船舷靠近水线的位置，似乎有一片不太显眼的颜色，与船体本身的颜色略有差异。当对方船只因为海浪而稍微倾斜时，那片颜色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暗蓝色的微光**？
“陆大人！你看那边！船帮子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她急忙指向那个位置。
陆寒江立刻调整望远镜焦距，仔细看去。果然！在那艘船的水线附近，用某种特殊的、接近船体颜色的涂料，绘制着一个不大的、但清晰可辨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化版的、由数条扭曲触手环绕的漩涡图案**！
与“聚丰号”邪神雕像、“归墟引”绳结、乃至沈逸最后施展邪术时的能量形态，同出一源！
“是‘归墟’的船！”陆寒江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
发现了“归墟”的船只，意味着他们的方向没错，而且很可能已经接近了对方的活动区域！
“大人，怎么办？跟上去？”老周请示。
陆寒江沉吟片刻。跟上去，风险极大，很可能暴露自身，甚至被引入陷阱。但若不跟，就可能失去这条直达“归墟”老巢的宝贵线索。
“保持最大可视距离，轮流了望，记录其航向。”陆寒江最终下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不得主动接触。”
谨慎，是猎手最基本的素质。
那艘“归墟”的船似乎并未察觉身后的尾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航速和方向，向着东方那片传说中迷雾笼罩的海域驶去。
接下来的两天，海面相对平静。林微熹终于慢慢适应了海上的颠簸，虽然看到油腻的鱼干还是会皱眉，但至少能喝下肉汤，吃些水果了。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甲板上，一是为了透气，二是因为……船舱里更晕。
她看着前方那个始终保持着距离的黑点，心里既紧张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像话本里的追踪戏码！刺激！】
陆寒江则更加忙碌，他需要不断分析那艘船的航向，对照海图，调整己方路线，同时还要提防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
这天傍晚，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前方的“归墟”船只突然改变了航向，朝着偏东南方向的一片稀疏的岛礁群驶去。
“大人，他们进礁石区了！那里水文复杂，暗礁密布，晚上跟进太危险了！”老周急忙报告。
陆寒江看着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岛礁群，又看了看手中海图上那片被标记为“险”的区域，果断下令：
“落帆，下锚，就在这片海域外围停泊。放出小艇，夜间警戒。明天天亮，再进去查探。”
追踪，进入了最危险的阶段。
林微熹看着远处那片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礁石，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陆寒江之前给她的、据说能“辟邪”的**桃木小剑**（其实是给她削水果用的）。
【总觉得……那片礁石后面，藏着什么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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