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的日子,过得比风快。
石末把这叫“荒野求生豪华单人版”。
冯程来了之后,就变成了“双人竞技版”。
冯程是个狠人。
他严格按照教科书上的流程,挖坑,施肥,浇水,培土,甚至拿个小本本记录每天的风速和日照时间。
每一棵树苗,都享受到了VIp级别的待遇。
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台精密的仪器,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石末就不一样了。
他的种树方式,突出一个随心所欲。
别人挖坑他挖坑,别人栽树他栽树。
但他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操作。
比如,他会把树苗的根在一种自己调配的泥浆里蘸一下。
用他的话说,叫“挂糊”,下锅前的重要步骤。
他还会在迎风面用石头垒起一道道奇形怪状的矮墙,号称是“导流板”,能把风的伤害降到最低。
冯程对此嗤之以鼻。
“歪门邪道。”
石末嘿嘿一笑。
“管他黑猫白猫,能抓着老鼠就是好猫。老冯,你那套太古典了,得跟上版本更新啊。”
冯程不理他,继续埋头苦干。
仅仅两天时间,石末就把自己负责的一千棵树苗全都种完了。
剩下的时间,他就彻底解放了天性。
今天去掏个鸟蛋改善伙食,明天去追着野兔子跑个五公里。
地窨子里,他甚至捣鼓出了一个简易的淋浴装置。
冯程每天累得像条狗,回来倒头就睡。
石末则是哼着小曲,洗个热水澡,再给自己泡上一杯热茶。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两个月后,两片试验田的差别,肉眼可见。
冯程那边,树苗稀稀拉拉,不少已经枯黄,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副随时要寄了的样子。
而石末那边,放眼望去,一片顽强的绿意。
树苗虽然不高,但个个精神抖擞,枝叶舒展,牢牢地抓着脚下的土地。
这天,于正来带着林业局的书记曲和,还有几位技术员,坐着解放卡车上了坝。
车上,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老者,正是陈工。
他是这次比试的最终裁判。
车一停稳,于正来就跳了下来。
“好家伙,这风还是这么冲!”
他扯着嗓子喊道。
“冯程!石末!老子来看你们了!”
冯程早就等在路边,听到喊声,立刻迎了上去。
他的嘴唇干裂,脸色憔悴,两个月的时间,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
“于场长,曲书记,陈工。”
他挨个打着招呼,声音有些沙哑。
于正来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走,先去看看你的林子。”
于正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跟着冯程,走向他的试验田。
还没走近,众人脸上的表情就都变得凝重起来。
那片地,怎么说呢。
透着一股凄凉。
黄土地上,一排排小树苗,死气沉沉。
大部分的叶子都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还有一些,干脆就已经被风吹断了。
冯程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陈工推了推眼镜,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他蹲下身,随手拔起一棵已经枯死的树苗。
他捻了捻根部的土壤。
“土质没问题。”
他又看了看树根。
“根系发黑,有腐烂的迹象。水浇多了。”
他站起身,走到另一棵看起来还活着的树苗旁,折下一小段枝条。
“啪”的一声,枝条应声而断,干脆利落。
“木质部已经脱水了,这棵也活不成了。”
陈工每说一句,冯程的头就低下一分。
他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陈工在林子里转了一大圈,检查了十几棵树苗。
最后,他回到了众人面前,表情严肃。
“小冯,你很努力,这一点我们都看得到。”
“但是,方法错了。”
“坝上的风硬,蒸发量大,你以为多浇水是好事,其实是害了它们。根系在缺氧的环境里,根本无法生长。”
“还有你的防风措施,基本等于没有。这些树苗,不是被淹死的,就是被吹死的。”
陈工的话,字字句句都打在冯程的心上。
他这两个月废寝忘食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于正来看着他,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曲书记皱着眉头。
“陈工,给个大概的估算吧,成活率能有多少?”
陈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乐观。”
“现在看着还活着的这些,大部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等入冬前的最后一道风刮过,能剩下的……”
他顿了顿,伸出了三根手指。
“最多三成。”
三成。
这个数字,让冯程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倒下。
那是一种信念崩塌的绝望。
就在这时,石末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刚睡醒午觉,头发还有点乱。
“哟,领导们都来啦?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点土特产啊。”
他嬉皮笑脸地打着招呼。
于正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小子心大!”
“走,去看看你的地!”
于正来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石末身上了。
要是他也翻了车,那这次试验就彻底失败了。
“我的地?那必须行啊!”
石末一挺胸膛,自信满满。
“各位领导这边请,欢迎参观5A级景区,塞上绿洲。”
众人将信将疑地跟着他,绕过一个土坡。
下一秒,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片绿色。
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就在这片灰黄色的荒漠里,突兀地出现了一片整齐的,郁郁葱葱的小树林!
每一棵树苗都挺立着,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不是那种垂死挣扎的摆动,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舞动。
这哪里是树苗,这简直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我的天……”
曲书记喃喃自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正来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快步冲了进去,抚摸着一棵树苗的枝叶,感受着那份生命的质感。
“活了!都活了!”
他回头冲着众人大喊,声音里带着颤抖。
冯程也站在那里,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片绿,再想想自己那片凄惨的“坟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陈工的反应最为专业。
他推开众人,快步走进林子,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没有再用手去拔,去折。
他拿出了专业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在一棵树苗旁挖开土壤。
健康的,带着白色须根的根系呈现在众人眼前。
“根系非常健康!抓地很牢!”
他又走向另一棵,检查叶片。
“叶片厚实,色泽正常,没有病虫害的迹象。”
他一棵一棵地看,一排一排地走。
他检查得越仔细,脸上的震惊就越浓厚。
最后,他几乎是小跑着检查完了整个区域。
他回到于正来和曲书记面前,激动得连眼镜都忘了扶。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用一种宣告的语气,大声说道。
“我检查了至少一百棵样本,无一例外,全部生长良好!”
“保守估计,成活率……”
陈工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石末那张带着得意笑容的脸上。
他公布了最终的裁决。
“百分之九十九!”
整个坝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于正来一把抱住石末,用力地捶着他的后背。
“好小子!好样的!”
曲书记和技术员们也围了上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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