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生的话总结一下就是:地图是你画的,地是你标的,我们是按你的图纸种的,现在出事了,虽然我不怪你,但源头在你。
这手“甩锅于无形”的太极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覃雪梅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武延生。
周围的大学生们也面面相觑,表情都变得很古怪。
只有曲和跟于正来,还沉浸在武延生“勇于担当”的表演里,连连点头。
“说得好!不推诿,不塞责!”
“这才是我们需要的同志!”
一直没说话的石末,突然嗤笑了一声。
这笑声在压抑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承担责任?你拿什么承担?”
石末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眼神里全是戏谑。
“我问你,赵天山,我兄弟,塞罕坝后勤大队长,一个抡勺把子的大厨,他带着一帮伙夫,用最笨的法子种的树都活了。”
“你们,东北林业大学的高材生,理论知识比我懂,实践操作有人盯,怎么反倒全军覆没了?”
“你监督?你监督了个啥?”
“你监督他们把树苗往死里种吗?”
石末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撕破了武延生伪装的面具。
武延生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们每一步都是按照规程来的!”
“懒得跟你废话。”
石末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正眼看他。
他径直走到一颗“看起来”还算精神的树苗前,弯下腰,两只手抓住树苗根部,一使劲。
“噗”的一声轻响。
那棵树苗被他连根拔起。
他把树苗举到武延生面前,像展示一件失败的艺术品。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这根,是不是已经开始发黑了?”
“这根茎连接处,是不是已经脱皮了?”
“我告诉你为什么!”
石末的声音陡然拔高。
“因为你们埋得太紧了!土培得太实了!树根在底下根本喘不过气,都快被你们亲手给闷死了!”
“还有,你们选的这片地,是迎风坡没错,但也是贫瘠的沙土地!你们种之前,测过土壤肥力吗?考虑过怎么改良土质吗?”
“没有!你们脑子里就只有教科书!只有‘迎风坡造林’这五个字!”
“塞罕坝的雨季能把天都下漏了,你们种这么浅,培的土又都是松散的沙土,一场大雨下来,不给你冲秃了才怪!”
石末指着那截发黑的树根,几乎是戳到了武延生的鼻子上。
“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怎么承担这个责任?”
“是你赔这几万块钱的树苗钱,还是你让这些已经断了气的树苗起死回生?”
“啊?!”
一连串的质问,句句诛心。
武延生被怼得哑口无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他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石末简单粗暴的实践真理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那点甩锅的小心思,更是被扒得底裤都不剩。
现场的气氛,尴尬到了冰点。
于正来和曲和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夸错了人,还夸得那么情真意切。
简直是公开处刑。
还是于正来经验老道,他看出了武延生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心思,也知道再让石末说下去,大家面子都挂不住。
他赶紧打圆场,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他转向石末,语气缓和了许多:“石末同志,问题我们都看到了,你的意见很宝贵。”
他又看了一眼窘迫的武延生和那群大学生。
“这次的失败,教训是深刻的,大家都要引以为戒。”
他不动声色地给了旁边的赵天山一个眼色。
赵天山秒懂,立刻上前一步,憨笑着说:“哎呀,这天也不早了,毕书记,于局长,你们远道而来,肯定都饿了,咱们……是不是先回去吃饭?”
这个台阶给得恰到好处。
曲和也赶紧借坡下驴:“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天大的事,也得填饱了肚子再说!”
于正来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石末,然后招呼着众人。
“走吧,都回去吧,让这片林子也安静一会儿。”
一群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走的时候,却是个个神情复杂,垂头丧气。
武延生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再也不敢看石末一眼。
石末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棵被他拔出来的树苗,他没再追着不放。
因为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
有些人的面具,当众掉在地上一次,再想捡起来,就难了。
他已经让所有人都看清了武延生的真实面目。
众人散去,林子里只剩下风声呜咽。
赵天山领着后勤队的人收拾工具,也识趣地没往石末跟前凑。
于正来和毕西青留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复杂。
于正来走到石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石末同志,今天这事……唉。”
石末把那棵半死不活的树苗往地上一扔,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上的土。
“于场长,你可别跟我说这套。我没事,我皮糙肉厚着呢。”
他捡起地上的铁锹,扛在肩上,眼神却瞟向那片被糟蹋的林地。
“我就是心疼这些树苗子,心疼国家的钱。几万块,就听了个响,还是个屁响。”
于正来脸上挂不住,干咳一声。
“是我们的问题,是我们过分迷信学历,高估了某些大学生的实际能力。”
他看着石末,诚恳道:“这下我们看清楚了,塞罕坝造林,还得靠你这样的实干家。以后这摊子事,你得多费心。大学生里头,有愿意干实事的,我们会重点培养。至于那些眼高手低的……”
于正来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石末心里那点火气,这才顺了下去。
他最怕的不是跟人吵架,而是领导拎不清,外行指挥内行,那这活儿就彻底没法干了。
“行,有你这句话就行。”石末的脸色缓和下来。
“不过老于,这队伍以后可不好带了。今天我把武延生那小子的脸皮当众扒了下来,他肯定记恨我。这帮大学生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我怕他们抱团给我穿小鞋啊。”
这才是他真正的担忧。
搞技术他不怕,搞人际关系,他嫌烦。
毕西青推了推眼镜,突然开口:“石末同志,我能看看你种的树吗?”
他刚才就注意到了,石末拔树苗那一下,动作熟练,而且对树根状况的判断精准得吓人,这绝对是长年累月泡在林子里的老把式才有的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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