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到,于正来那带着火气的质问声就先到了。
“赵天山!石末!”
“你们俩怎么带的队!”
“啊?”
“让你们上坝是去种树的,不是去跟狼玩儿命的!”
于正来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赵天山脸上了。
“现在好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大学生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这事儿要是传回北京,传到林业部,我们承德林业局的脸往哪儿搁!”
赵天山低着头,满脸愧色。
“局长,是我的错,是我管理不到位,我检讨。”
“你检讨?你检讨有用吗?人能从病床上站起来吗?”
于正来气得来回踱步,指着石末。
“还有你,石末!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就看不住一个人?”
石末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你随便骂,我要是皱一下眉头算我输”的表情。
“于局,他一个成年人,长了两条腿,我还能拿绳子把他拴裤腰带上?”
“你!”
于正来被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曲和赶紧上来打圆场。
“局长,您消消气,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后续吧。”
于正来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烦躁地抓着头发。
“怎么处理?医生说了,他这腿半年都好不了,而且不能回坝上!你说怎么处理?”
“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县医院吧?”
整个走廊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就在这时,石末懒洋洋地开了口。
“于局,这事儿其实也不难办。”
于正来抬起头,没好气地瞪着他。
“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石末耸了耸肩,表情轻松得好像在讨论今天中午吃什么。
“按工伤报啊。”
“你想想,武延生同志,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投身塞罕坝的伟大建设事业,在勘察地形时不幸遭遇狼群袭击,英勇负伤。”
“这剧本,多正能量,多有代表性。”
“报了工伤,他就是英雄。然后直接办手续,让他回京都养伤。他家里不是有点关系吗?正好用上,找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
“他本人得到了妥善安置,家里人满意,咱们局里也算仁至义尽,对外还好宣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三赢’,win-win-win嘛。”
石末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满分,把于正来和曲和都给说愣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从石末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于正来看怪物一样看着石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小子……脑子转得倒是快!”
“少跟我在这儿耍嘴皮子!”
他站起身,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
“行了!你们先回坝上去!”
“这事儿我来处理!过两天我会亲自上坝一趟,到时候再跟你们算总账!”
回去的路上,卡车里一片沉默。
等石末他们赶回营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女同志们一看见他们回来,立刻围了上来。
覃雪梅也在其中,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石末,武延生他……没事吧?”
她小声问道。
石末把医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赵天山看着覃雪梅,郑重地问道。
“雪梅,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必须跟我们说实话。”
“昨天晚上,武延生到底为什么会带你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这关系到后续的责任认定,不能有半点含糊。”
覃雪梅深吸一口气。
她把之前对沈梦茵她们说的话,更加详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又复述了一遍。
包括武延生的语气,那些无视她恐惧的抱怨,和在黑暗中近乎偏执的坚持。
所有人都听得心头发冷。
石末一直没说话,只是靠在一棵树上,静静地听着。
等覃雪梅说完,他才冷不丁地嗤笑了一下,打破了沉寂。
“我说呢,怎么就那么巧‘迷路’了。”
他站直身体,掸了掸身上的土,眼神里带着一股看透一切的讥讽。
“原来不是找不到北,是打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啊。”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女同志们瞬间炸了锅。
“我就说吧!他绝对是故意的!”
“雪梅,这种男人你还留着干什么?等着他下次把你带去喂熊吗?”
“赶紧分!必须分!这种‘垃圾’就该立刻进行分类处理!”
“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连你的命都不顾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覃雪梅感到不值,纷纷劝她和武延生分手。
面对众人的义愤填膺,石末却显得兴致缺缺。
他只是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行了,都早点歇着吧。”
“明天还有一堆活儿等着呢。”
武延生的事,在坝上掀起的波澜,过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平息。
这天,一辆吉普车卷着黄土,吭哧吭哧地开上了坝。
车上下来几位领导,为首的正是承德林业局的副局长于正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围场林业局的局长曲和,以及书记毕西青。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保卫同志。
这阵仗,让营地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于局,曲局,毕书记。”
石末和赵天山迎了上去,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于正来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今天来,是为了武延生同志受伤的事情,做最后的调查。”
“大家不要紧张,实事求是,有一说一。”
保卫同志很快就在营地里支起了一张桌子,开始单独叫人过去问话。
从覃雪梅开始,然后是沈梦茵、孟月,再到坝上的其他职工。
每个人进去的时间不长,出来的时候表情各异,但都守口如瓶。
轮到石末的时候,他大大咧咧地坐下,一副“你问吧,我听着”的架势。
保卫同志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问道。
“事发当晚,你和武延生同志发生了什么冲突?”
石末掏了掏耳朵。
“冲突?没有的。”
“那他为什么会带着覃雪梅同志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石末嗤笑。
“这你得问他自己啊。”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保卫同志被他这话说得一噎,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请你严肃一点,这是正式询问。”
“我很严肃啊。”
石末摊开手,一脸无辜。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覃雪梅同志,问问大家,看看我石末有没有撒一句谎。”
询问最终在一种略显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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