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回到熟悉的城市，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与K-77废墟那永恒的昏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尾气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这一切都让陆凡感到一种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枚冰冷的阿卡夏徽记，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质感，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虚幻。
识海中，九狱镇魂塔静静悬浮，塔身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比前往废墟前更加凝实、雄伟。尤其是第一层时狱空间，边界稳固，时间流速精准，内部弥漫的能量也远比之前纯粹、易于吸收。更重要的是，塔内深处，一个由无数光点和信息流构成的、散发着理性与秩序光辉的知识宝库正在缓缓旋转，那是阿卡夏联邦文明的“余烬”，等待着他去探索和消化。
“感觉如何，蠢凡？”幽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承载一个文明的重量。”
“很奇妙。”陆凡走在人行道上，看着来往的行人，心中感慨万千，“也……很沉重。那些知识，那些记忆，它们信任我，希望我能为它们找到传承。”
“哼，知道责任重大就好。不过眼下，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即将到来的麻烦吧。”幽嬛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麻烦？”陆凡眉头微蹙，“K-77废墟那边还有残留？”
“不是废墟。”幽嬛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你之前炼化的那个阿斯莫德分身。”
陆凡脚步一顿。阿斯莫德，西方传说中掌管欲望的魔神，其一丝分身曾在现世作乱，被他以九狱塔之力炼化，并借此解锁了塔内第二十四层“轮回井”的能力，初步组建了阴兵军团。那场战斗虽然凶险，但已是过去式。
“它的分身不是已经被彻底炼化，连渣都不剩了吗？”陆凡疑惑道。九狱塔的炼化之力极为霸道，尤其是针对这种异域魔神的力量，理应斩草除根才对。
“分身是彻底湮灭了。”幽嬛解释道，“但魔神本尊与分身之间，存在着一种超越普通空间距离的、基于本源法则的联系。你炼化其分身，相当于强行切断了它的一部分，并且是以一种极其霸道、近乎‘掠夺’的方式。这种剧烈的‘断开’，必然会在法则层面引起涟漪，被其本体感知到。”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之前或许因为距离极其遥远，或者其本体处于特殊状态，反应有所延迟。但这次，我们主动进行了一次跨位面传送，前往K-77废墟。时空穿梭引起的法则波动，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很可能……惊动了那头沉睡的狮子，让它顺着那丝冥冥中的联系，更清晰地定位到了‘凶手’的气息。”
陆凡心中一凛。他回想起炼化阿斯莫德分身时的场景，那充满亵渎与欲望的魔气，那扭曲而强大的意志，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一丝分身尚且如此，其本体的威能，恐怕远超想象。
“它……能直接过来？”陆凡沉声问道，体内鬼帝血脉下意识地开始加速流转，一丝帝威隐而不发。
“直接跨越无数位面降临？那代价太大了，即便对魔神而言也绝非易事。”幽嬛分析道，“但它可以通过那丝联系，做很多事情。比如……锁定你的‘坐标’，进行远程诅咒、精神冲击，或者……像现在这样。”
幽嬛的话音未落，陆凡猛地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源自那尊与他性命交修的九狱镇魂塔！
咚——！！！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无尽深渊之底的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穿透了层层空间壁垒，无视了物理规则，狠狠地撞击在九狱塔的塔身之上！
这咆哮声中蕴含的，是滔天的怒火！是被蝼蚁挑衅、被掠夺力量的极致屈辱！是冰冷、淫邪、充满了占有和毁灭欲望的魔神意志！
嗡——！！！
九狱塔通体剧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塔身上那些被信仰愿力点亮的符文疯狂闪烁，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防御屏障，将那股恐怖的意志冲击牢牢挡在外面。
然而，冲击的余波依旧透了过来。
陆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全是那充满恶意的咆哮回响，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扭曲了。阳光变得惨白而冰冷，街道上行人的欢声笑语变得遥远而怪异，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秽的毛玻璃。一股无形的、令人作呕的威压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虽然普通人无法察觉，却让附近一些感知敏锐的动物，如宠物狗、流浪猫，瞬间炸毛，发出恐惧的呜咽，四散奔逃。甚至连路边花坛中的植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
“稳住心神！运转帝经，以塔为基，守住灵台！”幽嬛的厉喝在陆凡脑海中炸响，带着一丝急切。
陆凡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毫不犹豫地全力运转《鬼帝经》，淡金色的帝血如同苏醒的巨龙，在经脉中奔腾咆哮，散发出镇压一切的煌煌帝威，与那侵袭而来的魔神意志狠狠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他意念沟通九狱塔，将自身意志与塔灵幽嬛完全融合。塔即是他，他即是塔！那来自阿斯莫德本体的咆哮，主要的冲击对象是九狱塔，他作为塔主，承受的是余波。此刻，他必须与塔同心，共同抵御！
轰！！！
意识深处，仿佛有两股灭世洪流对撞！一方是冰冷、混乱、充满欲望的魔神之怒；另一方是威严、秩序、统御幽冥的鬼帝之威！
街道上，陆凡的身体微微摇晃，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死死咬着牙，双目之中淡金光芒与血红魔光交替闪烁，显得异常狰狞。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让偶尔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地绕开，心中泛起莫名的寒意。
这场发生在灵魂与法则层面的交锋，凶险程度远超任何一场实体的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那恐怖的咆哮声终于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了无尽的余威和冰冷的警告，萦绕在法则层面，久久不散。
九狱塔的光芒逐渐收敛，塔身依旧稳固，但陆凡能感觉到，塔灵幽嬛的气息萎靡了不少，显然刚才的防御消耗巨大。
他本人更是如同虚脱一般，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连忙扶住旁边的路灯杆才稳住身形。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脑海中依旧嗡嗡作响，那充满亵渎与恶意的咆哮仿佛刻印在了他的灵魂里。
“结……结束了？”陆凡在意识中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是他获得九狱塔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接、如此恐怖的死亡威胁！来自一个真正的高位魔神的凝视！
“暂时……过去了。”幽嬛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只是它的一次警告，一次远程的意志冲击。它的本体，还被阻隔在遥远的位面之外。”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但麻烦大了，蠢凡。阿斯莫德已经彻底记住了你的‘味道’，锁定了你的灵魂坐标。这次它能隔着无尽虚空进行意志冲击，下次，它就可能投射来更强的力量，甚至……引导它的信徒、它的爪牙，前来找你麻烦。”
陆凡靠着路灯杆，缓缓滑坐到路边的花坛边缘，感受着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行人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平静的日常，从此被打破了。
一个强大的、睚眦必报的魔神，已经将他视为了必须清除的目标。
“看来，想安心送外卖，没那么容易了。”陆凡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迹，眼神却逐渐变得锐利起来，那丝源自鬼帝血脉的桀骜与战意，被彻底激发。
恐惧过后，是沸腾的热血。
魔神又如何？既然结下了梁子，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意识沉入九狱塔内，看向那片新获得的、属于阿卡夏联邦的知识宝库。
“幽嬛，优先解析这些知识中，关于空间屏蔽、灵魂隐匿、能量伪装以及……针对这种高位格精神意志冲击的防御技术！”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办法，要么隐藏起来，要么……拥有让它不敢再轻易挑衅的力量！”
幽嬛感应到陆凡心念的变化，轻轻哼了一声，但那哼声之中，却带着一丝赞许和跃跃欲试。
“总算有点塔主的样子了。放心，有这‘文明的余烬’在，我们未必没有抗衡的资本。不过在此之前……”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先把家里打扫干净吧。刚才那魔神的咆哮，虽然主要针对我们，但其散发出的微弱气息，很可能已经吸引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过来。”
陆凡目光一凝，顺着幽嬛的感知向街角望去。
只见那里，几只原本在垃圾箱旁觅食的老鼠，身体正发生着诡异的膨胀和异变，眼睛变得血红，嘴里流出散发着恶臭的涎水，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阿斯莫德的报复，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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