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青岩部落很安静，只有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林苹果裹紧了身上的兽皮披风，夜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坚定。
她一步步走向部落边缘那处略显孤僻的石屋，那里是玄的居所。
林苹果在门口站定，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木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但她能感觉到，里面有人。
“玄，我知道你在里面。”林苹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谈谈。”
过了好几秒，就在林苹果以为他不会理会，准备再次敲门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
玄站在门口，身影几乎融入黑暗，只有那双在夜色中泛着幽光的蛇瞳，带着惯有的阴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盯着她。
“小嫂子有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嗯，很重要的事。”林苹果抬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不请我进去坐坐？还是你想就在这里，让可能路过的族人都听见？”
玄眯了眯眼，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侧身让开了门口。
石屋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空旷冰冷，完全不像林苹果石屋那样，被兽夫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的温暖感。
玄甚至没有点燃灶火，只是借着从门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到石桌旁坐下，完全没有招呼林苹果的意思。
林苹果也不在意，自己找了个石凳坐下，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
玄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蛇瞳在黑暗中更显冰冷：“怎么，是来宣布你和那个蚂蚁的好消息，顺便再来警告我一次，让我识相点滚远些？”
他的语气带着刺，但林苹果不会被他激怒。
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刺、仿佛要将所有人都推开的别扭蛇蛇，心中那份因为被他注视而产生的不适，奇异地转化成了一丝属于“长辈”的无奈和责任感。
“玄，”她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需要‘滚远些’。你是墨的弟弟，是这个部落重要的一员，是我们认可的家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玄放在石桌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出声，只是用更冷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家人，和伴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林苹果直视着他的眼睛，话语清晰而坚定，不容任何误解，“我对你，只有家人之间的关心和责任，没有，也永远不会产生男女之爱。这一点，在我第一次拒绝你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为什么？”玄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因为我曾经背叛过墨？因为我不如他沉稳可靠？还是因为……我比不上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空有一身蛮力的蚂蚁？！”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明显的不甘和怨愤。
林苹果静静地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等他稍微平复，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洞察的柔和：“玄，你真的是因为喜欢我，才这么执着吗？
还是因为……你只是想像墨一样，被人需要，被人认可，被人毫无保留地爱着？”
这句话像是一支利箭，精准地刺中了玄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他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阴郁和嘲讽瞬间碎裂，露出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
林苹果看着他瞬间变化的脸色，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和墨一样，天赋极高，聪明，敏锐，为部落也改变了很多。这些，我和墨，还有苍、子夜，我们都看在眼里。墨也早就不怪你了，你的价值，不需要通过成为我的兽夫来证明。”
林苹果曾经也痛苦，自怨自艾过，可来到这个世界，她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价值，她相信，玄也可以。
“你……”玄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习惯用尖刺伪装自己，习惯用偏执来填补内心的空洞，此刻却被林苹果这番直白而温柔的话语，剥开了那层坚硬的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依旧渴望被爱、却不知如何是好的少年。
“看着我，玄。”林苹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你的嫂子。长嫂如母（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我有责任点醒你。
执着于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除了让你自己痛苦，让关心你的人为难，没有任何意义。你的路还很长，你的未来，不应该困在这份错误的执念里。”
她站起身，走到玄的面前，月光勾勒出她柔和却坚定的轮廓：“放下吧，玄。不是放下你对部落的责任，也不是放下你和墨的兄弟之情，而是放下这份不该有的奢望。
试着用家人的身份，真正地融入进来。墨他也很关心你，我们都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玄低着头，阴影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剧烈动荡。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不甘源于爱而不得，此刻却被林苹果一语道破，那或许更像是一种对兄长所拥有的一切的嫉妒和模仿，是一种扭曲的、寻求认同的方式。
林苹果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
她不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轻声说道：“早点休息。明天……部落还需要你。”
说完，她轻轻带上了门，将一室的寂静和那个需要独自消化情绪的蛇蛇，留在了身后。
走在回去的路上，夜风似乎不再那么凉了。
林苹果不知道这次谈话能否彻底解开玄的心结，但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说出了她必须说的话。
剩下的，需要时间去沉淀，需要玄自己去想通。
她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星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无论结果如何，她尽力了，心中的那块大石，似乎也随之松动、落下。
回去以后，也要告诉墨，让他多和自己这个弟弟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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