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转眼间涂伦丧妻已三年有余。这些年来,他既当爹又当娘,将全部心血倾注在一双儿女和货栈生意上。涂安已满十岁,聪颖懂事,开始跟着父亲学习记账算数;涂宁八岁,出落得越发水灵,眉眼间颇有母亲惠娘的神韵。
涂家如今已是蔡州城中有名的富户,宅院扩建了三进,仆役雇了十余人。然而每每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偌大的宅邸却总显得有几分冷清。涂伦常独自坐在书房,对着一盏孤灯,直到深夜。
涂翠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日,她将孙儿孙女叫到跟前,轻声问道:“安儿,宁儿,你们可想再有个娘亲疼爱你们?”
涂宁眨着大眼睛,天真地说:“想呀!隔壁小妮就有娘亲给她梳好看的发髻,宁儿也想要。”
涂安却皱起眉头:“祖母,可是爹爹说,我们的娘亲只有一个...”
涂翠秀摸摸孙儿的头,叹道:“你爹爹说得对,你们的生母永远只有一个。但若有位善良的姨娘来疼你们、照顾你们,你们爹爹也有人陪伴,岂不是好事?”
涂宁连连点头,涂安沉思片刻,也缓缓点头。
得了孙儿孙女的理解,涂翠秀便开始暗中为儿子物色合适的人选。然而说亲之事谈何容易?涂伦虽家境殷实、人品端正,但毕竟年近三十,还带着两个孩子,寻常人家的黄花闺女大多不愿做填房。
这日,涂翠秀正在院中晾晒衣裳,忽见媒婆李三娘笑吟吟地走进门来。
“涂老夫人万福!”李三娘热情地行礼,“今日可是给您道喜来了!”
涂翠秀忙请她入座看茶,问道:“三娘何出此言?”
李三娘压低声音:“老夫人可还记得去年冬天,伦哥儿从开封回来时,路上救了一对遭劫的母女?”
涂翠秀思索片刻,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听说是一对姓杜的母女,从洛阳探亲归来,路上遇到歹人。恰巧伦儿经过,出手相助。怎么了?”
“正是那杜家!”李三娘拍手道,“那杜家夫人王氏,托我前来提亲。她家有个女儿,名唤雯兰,今年刚满十九,知书达理,容貌秀丽。杜家不嫌伦哥儿年长,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为继室。”
涂翠秀又惊又喜,却仍有顾虑:“杜家小姐这般年轻,嫁过来就要做两个孩子的后母,怕是委屈了。”
李三娘笑道:“老夫人多虑了。那杜家原是书香门第,杜秀才生前也是个秀才公,可惜去得早,家道中落。杜夫人最看重人品,她说伦哥儿侠义心肠,品性端正,年纪大些反而更知疼知热。至于做继室,杜小姐自己也是愿意的。”
涂翠秀心中欢喜,却又道:“此事还需问过伦儿的意思。”
傍晚涂伦回家,听母亲说起提亲之事,当即摇头:“母亲,此事不妥。杜家小姐年轻,嫁与我这般年长的鳏夫已是委屈,还要做两个孩子的后母,我于心何忍?”
涂翠秀劝道:“我儿言之有理。但杜家既然主动提亲,必是经过深思熟虑。那杜小姐我也打听过,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你总不能一辈子孤身一人,安儿和宁儿也需要有个母亲照料。”
涂伦仍是犹豫:“让我再考虑考虑。”
三日后,杜夫人王氏竟亲自登门拜访。她衣着朴素却整洁,举止端庄,一见便知是知书达理之人。
“涂恩公,”王氏恭敬行礼,“小女雯兰的事,想必李三娘已经说过了。今日老身冒昧前来,是想当面表明心意。”
涂伦忙还礼:“杜夫人言重了。当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怀。”
王氏正色道:“对恩公是举手之劳,对老身母女却是救命之恩。那日若非恩公相救,我母女二人恐怕早已遭遇不测。”她顿了顿,继续道,“小女雯兰虽不敢说才貌双全,却也读过诗书,懂得礼数。她听闻恩公事迹,心生敬慕,自愿嫁与恩公为继室,绝无半点勉强。”
涂伦见王氏言辞恳切,不禁动容。这时,涂安和涂宁悄悄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客人。
王氏见状,温和地招手:“这就是安哥儿和宁姐儿吧?过来让奶奶瞧瞧。”
两个孩子怯生生地走过来。王氏从袖中取出两个香囊,递给她们:“这是奶奶自己缝的,里面装了安神的草药,送给你们可好?”
涂宁接过香囊,闻了闻,甜甜一笑:“谢谢奶奶,好香呀!”
涂安则规矩地行礼:“谢奶奶赏赐。”
王氏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对涂伦道:“恩公请看,孩子们多可爱。老身不敢说小女能做得多好,但她定然会尽心照料他们,视如己出。”
涂伦见母亲期盼的目光,又见儿女并不排斥,终于松口:“既然杜夫人和小姐不弃,涂某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了。只是婚姻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氏大喜:“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两家于是开始商议婚事。杜家虽清贫,却坚持要按照礼数办事,六礼一样不能少。涂伦敬重杜家门风,一切依礼而行,聘礼备得格外丰厚。
这日,涂伦带着儿女前往杜家送聘礼。杜家小院整洁朴素,处处透着书香气息。雯兰依礼在屏风后相陪,虽未露面,却应答得体,声音温婉动听。
回家的路上,涂宁拉着父亲的手问:“爹爹,那位雯兰姨娘的声音真好听,像黄莺儿似的。”
涂安却老成地说:“希望她真如杜奶奶说的那般善良。”
涂伦心中感慨,既期待新的开始,又对亡妻怀有愧疚,心情复杂难言。
婚期定在九月初六。涂家张灯结彩,准备大肆操办。消息传出,蔡州城议论纷纷。有人羡慕杜家攀上高枝,有人称赞涂伦善有善报,也有人暗中嚼舌,说杜家小姐贪图富贵。
对这些风言风语,涂伦一概不理,只专心准备婚事。他特意为雯兰布置了一处雅致的新房,又为杜夫人准备了一个小院,方便她时常来看望女儿。
婚礼前夜,涂伦独自来到惠娘墓前,焚香告慰:“惠娘,明日我要续弦了。并非忘了你,而是生活总要继续。安儿和宁儿需要母亲照料,我也...需要个伴。你在天之灵,定能明白我的心意...”
夜风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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