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风尘仆仆的秦子瑜终于望见了汴京那巍峨的城墙。但见城郭延绵,车水马龙,人烟稠密,一派繁华盛景,远非眉州小城可比。城门口商贾云集,各色人等摩肩接踵,叫卖声、吆喝声、车马声不绝于耳,直教人眼花缭乱。
他随着人流涌入城中,更是被京师的恢弘与热闹所震撼。宽阔的御街可容数车并行,两旁店肆林立,旗幡招展,酒楼茶坊、勾栏瓦舍应有尽有,珍玩异宝、南北货物琳琅满目。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脂粉味以及各种喧嚣的气息,共同构成了一幅活色生生的《清明上河图》。
秦子瑜无暇细细观赏这帝都风华,当务之急是寻个安身之所。他囊中羞涩,不敢奢望好的地段,几经打听,终于在城南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名为“悦来”的简陋客栈。客栈虽小且旧,但价格低廉,住的多是些像他一样赶考的寒门学子。
安顿下来后,秦子瑜便闭门不出,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最后的备考中。房间狭小,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他每日闻鸡起舞,挑灯夜读,将带来的书籍反复温习揣摩,又将过往所作文章拿出来细细修改。他知道,在这藏龙卧虎的汴京,自己能依靠的,唯有胸中所学。
然而,科考前的京城并非净土,暗流涌动。各地学子汇聚,难免良莠不齐,有真心向学之辈,亦有钻营取巧之徒。秦子瑜秉持着低调谨慎的原则,除了必要的采买,极少与人交往,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午后,他正沉浸在经义之中,忽听隔壁房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似有重物倒地,紧接着便是一阵痛苦的呻吟与混乱的响动。秦子瑜心中一动,放下书卷,侧耳细听。
只听隔壁有人惊慌道:“柳兄!柳兄你怎么了?”
“快!快去请郎中!”
“这……这模样像是急症,会不会过人?”有人声音带着恐惧。
“科考在即,沾染晦气可如何是好?还是离远些……”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后,隔壁竟渐渐安静下来,似乎人都避开了。秦子瑜眉头紧蹙,想起母亲教诲,更觉不能坐视不理。他立刻起身,推开自己的房门,走到隔壁,只见房门虚掩着。
他推门而入,一股酸腐之气扑面而来。只见一名身着蓝衫的年轻书生倒在地上,面色青紫,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还在不住地抽搐,情况万分危急。旁边散落着书籍笔墨,却无一人上前相助。
秦子瑜心中一沉,他认得此人,是住在隔壁的考生柳文轩,平日里偶遇,也曾点头致意,知其似乎出身江南书香门第,为人有些清高,但料想学问是极好的。此刻见他如此模样,显然是发了急病。
他不及多想,快步上前,蹲下身探查。凭借为母亲治病积累的些许医理,他判断这似是“羊角风”(癫痫)发作。他立刻采取措施,将其头部侧向一边,防止呕吐物堵塞气道,又清理其口中污物,并用汗巾垫在其齿间,防止咬伤舌头。
做完这些,他抬头对闻声赶来、却只敢在门口张望的店小二急道:“小二哥,麻烦速去请位郎中来!要快!” 说着,从怀中掏出些铜钱塞过去。
店小二见状,这才慌忙跑去。
等待郎中的间隙,秦子瑜一直守在柳文轩身边,观察他的情况,不时用湿毛巾擦拭其额头。约莫一炷香后,郎中赶到,针灸施药,柳文轩的抽搐渐渐平息,陷入昏睡。
郎中道:“此乃风疾,需好生调理,按时服药。” 开了药方,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
秦子瑜谢过郎中,付了诊金,又亲自去药铺抓了药回来。此后数日,他主动承担起照料柳文轩的责任。每日为他煎药、喂服,擦拭身体,更换衣物,甚至将自己本就有限的干粮分出一部分,熬成稀粥喂他。他耗费了不少本就不多的银钱,也占用了自己宝贵的温书时间,却毫无怨言。
柳文轩昏睡一日后方才苏醒,得知是素无深交的秦子瑜救了自己,并在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时伸出援手,日夜照料,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挣扎着要起身拜谢。
“秦兄!大恩不言谢!文轩……文轩此前若有怠慢,还望海涵!此番若非秦兄,我命休矣!”柳文轩声音哽咽,紧紧握住秦子瑜的手。
秦子瑜扶住他,温言道:“柳兄言重了。同是天涯赶考人,相互扶持本是应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经此一事,柳文轩对秦子瑜的人品敬佩不已,二人遂成莫逆之交。柳文轩身体康复后,感念秦子瑜恩情,又知他学问扎实,只是对科考的具体门道、时文风尚了解不深,便主动与他切磋学问,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
他出身科举世家,对朝廷取士的标准、主考官的文风偏好、策论文章的破题承合技巧乃至考场注意事项,都有极深的见解。两人日夜论道,互相启发,秦子瑜只觉茅塞顿开,以往许多模糊之处豁然开朗,文章立意、笔法更见精进。这段经历,不仅让他在陌生的京城收获了一份真挚的友谊,更为他接下来的科考奠定了至关重要的实战基础。
同时,通过柳文轩,秦子瑜也隐约感受到了京城官场与士林的复杂。哪些官员派系林立,哪些世家盘根错节,科场之外,还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运作。他更加谨言慎行,却也明白,在这浊世之中,自己当初救助柳文轩的善举,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已开始泛起影响他命运的涟漪。而更大的风波,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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