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衙门前，人声鼎沸，锣鼓喧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过年提前放炮了，实际上，这是苏州一年一度的官方粮仓承包权竞价大会。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场顶级流量的商业招标，全城的粮商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里冲。
苏晚照挤进人群时，正好听见一道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油腻的嗓音划破天际：“年租，三千两白银！”
嗡——
整个会场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
“三千两？赵德全这老小子是疯了还是家里有矿啊？”
“矿？他家开印钞厂的吧！这价格，刨去人工、损耗，一年到头白干不说，还得倒贴进去一辆马车！”
苏晚照眼皮一跳，定睛看去，只见台上的赵德全挺着个将军肚，满面红光，活像一只刚刚偷吃了整只鸡的黄鼠狼。
他身边，粮仓账房刘胖子正点头哈腰，那谄媚的笑容，简直能拉出丝来。
懂了，这波是官商勾结，直接开席了。
“噗通”一声，人群中一位穿着体面的老者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旁边人惊呼：“马员外！马员外晕过去了！”
好家伙，直接把竞争对手干到物理离线，赵德全，你可真是个商业鬼才。
苏晚照脑子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还带着回响：“【新任务：垄断码头货运】。任务奖励：财运值+100。失败惩罚：连续三天，于苏州府城门下，当众背诵《盐铁论》全文。”
一想到自己要顶着全城百姓“这是谁家傻姑娘”的目光，声情并茂地朗诵“民大饥，死者过半”，苏晚照就觉得眼前一黑。
栓q，我真的会谢。
垄断码头货运的第一步，就是拿下这个官方粮仓。
没有仓，她的粮食帝国就是空中楼阁。
可眼下这情况，赵德全摆明了就是要当卷王，上来就王炸，这还怎么玩？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一个魁梧如铁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男人一脸横肉，眼神凶悍，正是苏州城南码头的扛把子，吴霸天。
此刻，这位“霸天哥”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显然，赵德全这手釜底抽薪也断了他的财路。
苏晚照灵光一闪，机会来了。
她侧身挤到吴霸天旁边，压低声音道：“吴老大，想不想把场子找回来？”
吴霸天斜睨了她一眼，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怀疑：“你个小丫头片子，叽叽歪歪什么？”
“赵德全的报价，你跟不起。但你就甘心看着他一个人吃独食，以后苏州的粮食生意，都得看他脸色？”苏晚照不慌不忙，一句话戳到了吴霸天的肺管子。
吴霸天冷哼一声，没说话，但捏紧的拳头已经暴露了他的不甘。
“我有个法子，能让他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苏晚照抛出诱饵，“你出银子，我出策略。赢了，利润你七我三。”
“你？”吴霸天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凭什么？”
“就凭我知道，赵德全这个价，是在玩火自焚。”苏晚照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格局打开，吴老大。你是想继续跟他在价格上死磕，还是想试试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吴霸天虽然不懂这词，但听着就觉得很牛掰。
他看着台上得意洋洋的赵德全，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清亮、自信满满的小姑娘，心里那杆秤开始剧烈摇摆。
赵德全势大，硬碰硬确实不划算，若是这丫头真有什么奇策……
“干了！”吴霸天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不过，要是你敢耍我……”
“放心，我这人做生意，讲究一个双赢。”苏晚照拍了拍胸脯，心里却在想：主要是怕社死，背诵《盐铁论》什么的，也太羞耻play了。
得到吴霸天的首肯，苏晚照立刻让他的人举牌。
“四千两！吴老大出价四千两！”
哗——
全场第二次沸腾，这次的声浪比刚才还高。
如果说三千两是疯了，那四千两简直就是当场升天。
连台上的知府大人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德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恶狠狠地瞪向吴霸天，没想到这个莽夫居然敢跟自己硬刚。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刘胖子，刘胖子也是一脸懵逼，悄悄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这完全不在剧本之内。
就在赵德全准备咬牙跟价时，苏晚照清脆的声音响彻全场：“且慢！知府大人，民女对此次竞价的标的物——也就是咱们的官仓，有一些疑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知府大人皱了皱眉：“你是何人？有何疑问？”
“民女苏晚照。”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随即语出惊人，“民女怀疑，官仓的账目有问题，其真实的仓储容量和损耗率，与账面严重不符！”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赵德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当场就炸了毛：“你胡说八道！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账目！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
刘胖子更是吓得一身肥肉乱颤，指着苏晚照骂道：“你……你血口喷人！官仓账目，每年都由府衙审核，岂容你一个外人污蔑！”
人群角落里，一袭青衫的谢昭端着茶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身旁的王铁低声道：“公子，这苏姑娘……好像不需要我们出手了。”
谢昭轻轻呷了口茶，眼眸深邃：“不，好戏才刚刚开始。”他早就让王铁去粮仓附近转悠过，也让刘胖子在账目上留了后手，但没想到，苏晚照居然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台上，苏晚照面对赵德全和刘胖子的指责，面不改色。
她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展开道：“大人请看，这是我根据公开的粮仓尺寸，利用‘仓储管理’……咳，利用我祖传的测量术，分析出的粮仓结构图。”
她的话半真半假，【仓储管理】技能在她脑中生成的是三维立体模型，标注着每一个角落的数据，而她此刻拿出来的，是简化后的平面图。
“根据我的测算，粮仓的实际可用容积，比账面上少了至少一成。而这消失的一成，就在这里！”她纤细的手指点在图纸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暗道，直通仓外，足以让有心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官粮偷运出去！”
“一派胡言！”刘胖子汗如雨下，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胡言，派人去一查便知。”苏晚照转向知府，“大人，官仓乃国之根本，若有硕鼠藏匿其中，监守自盗，损失的可是朝廷的税收，是苏州百姓的口粮！”
知府大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事关重大，他不敢怠慢，立刻对身边的衙役道：“去！带上人，跟着这位姑娘的图纸，去给本官仔仔细细地搜！”
赵德全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也想不通，那条连他都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刘胖子口中撬出来的秘密通道，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苏晚照没有停下，她乘胜追击，打出了第二张牌：“此外，关于粮食损耗。账面记录，每年损耗率约为一成，这其中包含了鼠蚁嚼食、霉变腐坏等。但这个数字，本身就极不合理！”
她看向众人，侃侃而谈：“我曾做过演算，根据苏州的气候、湿度，以及现有粮仓的通风条件，采用科学的‘堆垛隔防’法，正常损耗最多不过半成。那一成的损耗，根本就是某些人为了掩盖私吞粮食而做的假账！赵员外，”她话锋一转，直视赵德全，“你用三千两，甚至更高的价格来承包，看似亏本，实则只要利用这暗道和虚高的损耗率，一年下来，你不仅不亏，反而能大赚一笔，对吗？”
这一套“损耗率计算”的专业术语，直接把在场的所有粮商都给说懵了。
他们只知道存粮会少，但少多少，怎么算的，全凭经验和良心。
苏晚照这番话，仿佛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这里面的门道这么深！
赵德全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只能嘴硬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生意经？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歪理邪说！”
苏晚照微微一笑，那笑容自信而又带着一丝挑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等我赢了，您就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派去搜查的衙役头领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神色震惊，噗通一声跪在知府面前：“大人！找到了！真的……真的有一条暗道！”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身形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少女身上。
赵德全的脸色瞬间煞白，摇摇欲坠。
吴霸天则是一脸狂喜，看向苏晚照的眼神，从怀疑变成了敬畏。
这个小丫头，简直是神了！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脸色铁青：“来人！将刘胖子、赵德全，一并拿下，听候审问！今日竞价，暂停！待本官查清官仓所有弊案，再择日重开！”
一场本该尘埃落定的竞价大会，因为苏晚照的横空出世，被搅得天翻地覆。
夜幕降临，苏州府衙的大牢里传出阵阵哀嚎。
吴霸天的府邸内，灯火通明，他正兴奋地盘算着如何趁势拿下粮仓。
而在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谢昭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窗外的月光清冷，映得他眸光幽深。
他对着黑暗中的王铁，平静地吩咐了一句，声音轻得仿佛能融入夜色。
王铁的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院墙之外。
今夜的苏州城，注定不会平静。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府衙的审讯和那条惊人的暗道上时，一场真正针对粮仓本身的、釜底抽薪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明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那座问题百出的官方粮仓时，人们将会发现，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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